第一百零五章 微雨(十二)(第2/3頁)

當然,韓鐘知道,這是誇張的說法。但他也清楚,神機營中的標準,正常情況下,槍陣要開槍,需要等到能看清敵人臉上黑痣的時候。

五十步?

三十步?

不,是不能超過二十步。

這個標準,至少在新式線膛槍整體列裝之前,是不會變的。

可實際上能做到的有幾個?

尤其是在面對如契丹鐵騎這樣的強敵的時候。

韓鐘過去一直覺得這個標準不難,二十步,也就是十丈,那是足夠遠了。只有眼力出色的士兵,才能看清楚對面敵人的長相和臉上的斑點,要是自己來指揮,肯定要放到十五步以內。

可事實證明,他可能會在百步之外就下令射擊。

“幸好沒開槍。”

韓鐘暗暗慶幸著自己身邊有一個出色的指揮使,和一個更為出色的步軍指揮。

砰!

身後傳來的一聲槍響,讓韓鐘汗毛倒豎。

韓鐘風一般地轉回身,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敵軍主力給吸引住了,都忘了身後也有敵軍來襲。

三尺高的路基,加上半尺高的道砟,還有路基兩旁的排水溝,騎兵要沖上來並不容易。而反向的那一面,也比正面的地勢更差一點。

遼國的騎兵想要施展手腳,必定要大費周折,即使要不惜代價地攻上來,也會要比正面遲上一些。

只要騎兵造成的壓迫性不太強,足以讓受訓不足的護路軍鎮定下來。

理論如此,誰成想一到實際,就出了簍子。

“陳六!?”韓鐘轉身的同時,大叫道。這邊的事他是交給陳六的,鍋也是陳六背著。

眼前都是一層煙霧,只聽見火槍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既沒有節奏也沒有氣勢,敵人還沒有到,自己就嚇亂了,這讓韓鐘哭都哭不出來。

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韓鐘驚慌地又回頭看正面,卻見面對正在遠去遼軍的步軍指揮裏面,甚至連一個回頭的士兵都沒有,都是如同石雕一般注視前方。

一群呆若木雞的好兵,到底怎麽練出來的?

再轉回來,槍擊後的煙霧就被風吹淡。

已經可以看見驚慌失措的護路軍,和正當面的遼兵。

這一面的遼軍來得並不快,但偏偏所有人都慌了。

遼騎剛剛奔入射程之內,原本護在車下的多重陣列,就慌慌張張地向後退過來。一人失手扣動了扳機,所有人就緊跟上了。

失去了子彈的威脅,遼騎已經直湧而上,即使速度慢了下來,跳過小小的排水溝輕而易舉。

在正面的三支遼騎絕不敢慢上一點,他們被四百多支火槍和十幾門虎蹲炮對著,慢一點可就會成了槍炮集火的目標。可這邊的幾百騎兵,卻悠悠然地踱過來,然後就準備直沖停在鐵道上的列車了。

沿著鐵路布下緊密橫陣的護路軍,陷入慌亂之中。最前沿的遼騎已經準備跳過排水溝,直沖入人群中。混亂中的攻擊,永遠都是最有效的。

“陳六!”韓鐘叫喊的聲音更加撕心裂肺。他已經可以看見遼兵那猙獰的面孔。

如果後方出事,前面布陣的步軍指揮也難逃劫難。再是精銳,也不可能臨戰變陣,把四方敵軍全都守住。

“陳六!”韓鐘再一次大聲叫到。

數十只棒狀物應聲而出,自車頂上飛馳而下,旋轉著砸到騎兵們的身前。

三十人從車廂頂上發起了攻擊。韓鐘久喚不應的陳六,就在上方指揮這三十人。

手榴彈遠遠地擲出,還沒等遼人的騎兵發現不對,帶著手柄的圓筒就在腳下開始爆炸,橘紅色的火焰在人群中爆開,對槍炮聲都習以為常的遼軍戰馬,一匹匹地驚起。

地上摔下了一片人,全都是及時將腳從馬鐙上抽出了,沒有來得分離的,被戰馬拖著,來回奔行,全都失去了生命跡象。

車頂上,每位擲彈手腳邊都有一箱手榴彈,一個人蹲在旁邊,下掉保險之後,直接遞送上去。

手榴彈一支支飛了出去,最遠也不到五十步,卻炸得仿佛炮擊過的地面一半。

並不是每一枚丟出去的手榴彈都能爆炸,拉索帶動的火石並不是每次都能點燃引線,但軍器監還是直接淘汰了引線外燃的初型,批量生產現在的型號,這自然有其道理在。

遼軍騎兵的第二陣即將到來,甚至比第一波更快更兇險。

韓鐘要做的,就是在第二陣出現之前將秩序重新恢復。

領頭的遼騎,似乎是軍官,正大聲指揮著這一邊的一切。

不能讓他繼續幹下去了。韓鐘正想著。

砰的一聲槍響,那軍官肩膀出現一個血洞,就像脖頸和肩膀的交界處少了一大塊肉,鮮血如噴泉,飛起丈許高,轉眼間又與人一起倒了下來。

這聲槍響之後,又是接連兩聲,兩名騎兵軍官同時命中。

射得好!

韓鐘暗暗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