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梳理(四)(第2/3頁)

“幹脆把禦街修一修?”遊師雄從旁插話,化解了尷尬,“就說人流踩踏損壞嚴重,修他個十天半個月。過些日子,也就冷下來了。”

“修什麽?”章惇隨著聲音而至,沖著站起來的黃裳笑道,“都堂前的路要修?”

黃裳訕訕,“只是一個提議。”

章惇向旁邊側過身,讓出身後的韓岡,“玉昆,你怎麽說?”

韓岡神色淡淡,“哪來的錢修?朝廷可沒錢貼補。”

韓岡和章惇聯袂而至,頓時就讓廳中人有了一種詭譎的感覺。

議政能看到機密內參,而都堂宰輔能看到絕密文件,但最高一級的機密,並不局限在宰輔們手中的絕密文件裏,那些只掌握在章惇和韓岡兩人手中。

是達成了什麽協議,還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從張璪開始,每一位與會的宰輔和暫時列席的議政,都有相同的想法。與會者全數到齊,各自落座之後,會議廳中的氣氛就不免帶著一絲詭異。

“外面的事,本來我和玉昆都想著先放一放,等河北河東的消息來了,想來就會散了,沒想到越鬧越大了。”

這是章惇這兩三天來,第一次在正式會議上主動提起外面的學生。

與會者們的精神都集中了起來,從章惇的開場白中,已經可以聽出都堂首相準備對這一起事件定性。

只有確定了事件性質,才能確定應對的手段。

是合理的還是不合理的,是出於義憤還是包藏禍心,是被人蠱惑還是謀圖不軌,這些是必須要都堂來進行確定的。

章惇和韓岡之前都對此保持沉默,故而才讓人無所適從。

“整件事的緣起,明面上是因為河東之敗,實則是有心懷叵測之輩圖謀不軌。”

而現在,章惇終於要定他們的罪名了。

那韓岡呢?他會怎麽說。

與會者在聆聽章惇發言的同時,都開始關注起韓岡的反應。

韓岡則緊接著章惇的話語。

“其人雖口稱為國,然其所言種種,實亂官軍之心,有助於北虜。”

兩位宰相明顯地達成了共識。

“今天。”章惇舉起了一張紙條,“就是剛才,是石豫送來的,是那群憂國憂民的學生們的要求。”

章惇的聲音中帶著點諷刺,略低頭,念著紙條上的內容,“要嚴懲敗軍,要查辦敗將,要更換河東和河北守臣,要宰相、樞密引咎辭位。”

章惇念一句,廳中宰輔們的臉色就冷上一分,那群學生,簡直發了癔症,幾天來沒看到都堂對他們動手,就得意忘形了。

章惇擡頭,冷冷一笑,“幸好還沒有要皇帝親政。”

“不知天高地厚。”沈括板著臉。

“當嚴懲不貸。”曾孝寬板著臉。

“為首者當誅。”呂嘉問同樣板著臉。

章惇沒搭理他們,又低頭念到,“還有要國子監中嚴禁教授氣學,維系新學道統不改。”

好些人偷眼去看韓岡,只能看見一張風輕雲淡的臉。

“另有聲稱上舍人數太少,每年上舍進士太少,要求國子監增加上舍生名額,朝廷增加上舍進士名額,以及貢舉名額。”

張璪一頓拐杖,怒道,“分給國子監的貢舉名額都快有開封府的三分之一了,能當一路之地,還敢說不夠多?貪得無厭!”

章惇將紙條一折,“說起來各地的貢舉名額的確該動一動了。禮部試的人數上一科已有七千人,舉人的增加速度需要慢一點了。”

如今跟過去不一樣了。舉人的身份現在是終身制,而不是只能用上一屆。這樣一來,能夠上京趕考的貢生數量就要比以前多得多。盡管朝廷又多有規定,對往屆舉人加以限制,比如每年的學政考核,但終究還是多得太多。

不過眼下在會上提起來,卻是不合時宜。只是沒人覺得章惇是湊巧提到,自然是有其用心。

韓岡再一次成為視線集中的中心,只見他搖搖頭,“西北、西南的進士人數本少,減少舉人數量不利當地教化。”

“西北拔貢比例不低了。”章惇道。

韓岡道,“西北文風不盛,不如此不足以勉勵西人向學之心。”

章惇搖頭道,“江南諸路對此抱怨得可不少。”

過去貢生的名額,禮部試過不了那就是過不了。西北十選一、二十選一又如何,江南百裏挑一,福建兩百取一,爭奪一個貢生名額的確激烈,可到了禮部試上,西北貢生根本不是江南才子、福建才子的對手。

即使拔貢的比例比西北低了十倍,江南諸路也沒人會覺得不公平,中進士的數量比西北要高十倍呢。

可如今西北拔貢比例那麽高,隨便一個秀才努力幾年就能成舉人,這就讓江南諸路的讀書人看不順眼了。

韓岡則穩穩地站在西北一方,“怨言如謗言,總是堵不住的,不如放開來,反正也沒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