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梳理(十二)(第2/5頁)

只是那人藏得很深。昨夜丁兆蘭設法查到了國子監的學生名錄,其中許州出身的學生,不論是外舍、內舍還是上舍,總共有二十七人,但沒有一人姓白。他又設法查了所有白姓學生,僅有七人,然而與黃德所述還是對不上。

也就是說,有那麽一個人,偽造了姓名,偽造了身份,混跡於國子監中,煽動了文煌仕,又煽動了黃德,在國子監內攪風攪雨,甚至在京師中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樣的人,肯定不簡單。尋常議政都做不到這麽大的事。如果說他背後有一股龐大的勢力支持,丁兆蘭肯定會相信。

但要說真有這樣的一個人,丁兆蘭卻又覺得不一定。文煌仕是世家子弟,他這樣的人要是去交朋友,至少會將朋友的三代都查清楚。一個實際上查無此人的冒充者,如何能得到文煌仕的信任?

如果換一個想法,此人只是對黃德瞞著自己的實際身份,而他在文煌仕身邊是卻是真實的身份,這就能說得通了。

這就是丁兆蘭今天想要做的。帶上黃德,把那位“白永年”從國子監的深處,像挖蚯蚓一樣給挖出來。

“難道要去洛陽搜人?!”

來自身邊的叫聲,打斷了丁兆蘭的思路。

丁兆蘭側過臉不快地看過去,那發出驚叫聲的捕快卻毫無所覺地拉著他,“小乙哥,萬一找不到文煌仕,你說該不該去洛陽搜人?”

“該啊。”丁兆蘭道,心裏又加了一句“都堂可不會允許這麽做”。

“都堂不會答應的!”那捕快瞪著丁兆蘭,“文老太師終究是一位相公,他沒了體面,現在的相公們又哪裏來的體面?要知道,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刑不以大夫為上,禮不以庶人為下。”跟他辯論的那名捕快則說道,“即使庶人,難道婚喪嫁娶就不用禮了。難道士大夫犯法,就不用受責了?”

“庶人不是不用禮,而是最下等的禮。士大夫犯法,不是不用受責,卻是不加刑求的。”

“氣學那邊就說民胞物與,天子是宗子,但我等亦是出自於天地,只是不如他是嫡脈。士大夫更只是家相。誰比誰差多少?小乙哥,你說是不是?”

再一次無辜地被扯進來,丁兆蘭有些哭笑不得。

氣學宗師上京講學,報紙上都會刊發他們的言論。甚至婦人、孺子,都會說一句“民胞物與”。不過對於道理,有興趣的依然不多,但只要是那種聳人聽聞的說法,就會傳播得很廣。

比如編寫三字經的靜安田先生,去歲上京講學,公然說皇帝應當垂拱而治,所謂祭由天子、政由賢人。天下人只要讀書識字,明了道理,都該有選賢之權。甚至說婦人之中讀書明理者,比渾渾噩噩不知道理的愚夫更有資格投票選賢。

對於這種說法,百姓們喜歡,婦人也喜歡,但不屬於氣學的士大夫則十分反感,新學中的大儒也有出來反對。

兩邊在報紙上吵了一通,很是熱鬧。罵到恨處,甚至有說皇帝是天下之大賊的。

他們很多辯論,都傳播到百姓中來,即使不識字,在茶樓裏聽到幾句,就記下來,閑著無聊時拿出來吹捧一番,總之都不會當真就是了。全都是平頭百姓,還當真能與相公們是同胞了?

但丁兆蘭就是喜歡氣學的說法。至少是把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當人。只要去好好讀書,就能成為有資格選舉賢能的秀才。

而秀才,比舉人可是要容易太多太多了。只是這快班裏面,有兒子讀了五六年書,成了秀才公的。

“這個道理是沒錯。”丁兆蘭附和那位受到氣學影響的捕快。

這捕快就得意地說,“你看,如果族長處事不公,私占族田,欺壓族人,兼並族人田產,那他也沒資格當族長,你說對不對?”

“算了算了。”那捕快就膽小地擺著手“這種話還是不要亂說。”

“學堂裏面就在這麽教,有什麽怕的?”支持氣學的捕快不屑地說道。

“學堂裏面教書的都是有功名的,他們怕什麽?就是皇帝不高興,也不能殺了他們。你我就只是小小的衙前,哪裏招惹得起這等大逆不道的禍事。”

“真沒什麽可怕的。”丁兆蘭嘿地笑道,插話進來,“真要以此事定俺的罪,俺就去韓相公府上問一問,到底是哪樣?”

“小乙哥。不是我說,你這想法太異想天開了。去問韓相公?”新學的捕快嘿嘿呵呵地冷笑搖頭。

“俺……俺好歹也是自然學會的預備會員啊。”丁兆蘭頓了一下後,得意洋洋地說起來,“等俺再認多一些字,就可以寫論文發給自然學會了。這探案上,可是有許多說道,如果能總結起來,能幫助不少人。俺曾經問過人,期刊上沒多少這方面的論文。說不定那些會員就對探案很好奇呢?掏螞蟻窩那麽無聊的事都能上期刊,俺們偵破的殺人案當然也能。那時候,拿著會員的銅徽章去求見韓相公,怎麽會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