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新議(二十)(第2/3頁)

陳良才還在家鄉的時候,經常能看見路邊或哪裏的水泥墻面、地面,因為修補的原因,顏色深淺不一,打了補丁的模樣十分的難看,遠比不上青石磚鋪就的地面那般均勻美觀,只不過成本上的差距,還是讓水泥的補丁地面大行其道。

可惜,這新修的巨型建築,修造時用了十二分的心,陳良才瞪大眼睛,也沒看到哪裏有損傷的痕跡。

進入議席的議員們紛紛落座。

八百議員的座席位置並沒有固定,可以隨性落座。可就像陳良才已經有了自己習慣的位置,自然而然的,議員們的座位就按照派系的不同相對的固定下來。

從主席台的視角來看,韓系居右,章系居中,貼近兩派的議員分散的坐在兩派周圍的位置上,與兩派全然不合的一群人,有出自江南,有出自京西,還有京府,京東的議員,則是坐在了左側。

陳良才向那邊張望了一眼,亂哄哄的還有些人沒有落座,站在走道裏說話。

有十好幾個議員正向他這邊望過來,還有人伸手指著他這裏,隔了有些遠了,看不太清楚那些人的身份。

肯定是在議論自己的新聞審查法案,可惜他,還不知道這只是個幌子,真正想要推動的目標是另外一樁。想到片刻之後,他們臉上會有的表情,陳良才心中又有了幾分快意。

雜貨鋪子。

這是田腴處聽來的評價。

這個比喻十分形象。那群議員中,什麽人都有,如同雜貨鋪子一般。有多年教書的老冬烘,讀書讀傻了,被人頂出來做靶子;有跑海的行商,也不知諸科出身是不是買來的;有出自江南東路,家中大開絲廠,每個月要消耗七八條倭國奴工人命的工廠主,一副黑心腸,兩手血淋淋;有出自淮南東路,家傳七千畝田地,近日用蒸汽機械頂替了幾百戶佃農的大地主,都差點鬧出民變了;還有遞交提案要求都堂歸政天子的議員——都堂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給人以堵塞言路,鉗塞眾口的感覺,並沒有處置這些議員,但在陳良才想來,都堂不會留著他們繼續擴大聲勢的。

陳良才不關心那些不相幹的人,他只冷冷地瞥了一下那群人身後的一個角落,那裏已經有幾人落座,正在交頭接耳。

那幾人裏面,有兩個跟他關系不錯。正是他們的介紹,陳良才才與一群人聯絡起來,去買下了五十余家小報報社。

現在想起來,陳良才就恨不得拿起自己妻祖父擅長使用的鐵骨朵,狠狠錘自己兩下。名聲,成效,這些事都不說了,全都成了笑話。只說買賣,完完全全是個虧本生意。花大價錢買下的這些小報,裏面的編輯和記者,稍有能耐的一個個都辭了工,得到的是空架子,以及一幹派不上用場的老弱病殘。這讓還被鼓吹可以整合資源,造就新一家大報社的陳良才,完全成了傳言中的醜角。

幸好還有新聞審查法案,不管是不是幌子,換個角度去看,自己好歹不是被騙的醜角了,是報復不過夜的狠人了。

“原叔。”

陳良才心中忽喜忽怒,忽然聽到聲音,看過去時,卻是一個頭發斑白的中年人。

見到他,陳良才連忙起身行禮,“見過正誼兄。”

雖然不是什麽名人,但這一位蘇同蘇正誼曾經在京師做了好幾年《自然》的編輯,也是自然學會的高階成員,在化學上造詣很深,攤開雙手,盡是被酸堿腐蝕的痕跡,臉上一塊很明顯的黃斑,據說是某次實驗,被硫酸噴濺的結果。

只不過他並沒有進入韓黨,只能算是韓黨的外圍成員,有的法案支持,有的則反對或棄權,有著自己獨立的主張。陳良才與他有過一些往來,每年總要通上幾封信,可算是朋友了。

“聽說原叔你遞了一個草案上去?”蘇同坐下來,不出意料地問道。

“難道正誼兄覺得不該有?”陳良才反問,“新聞審查法案。”

陳良才的話裏透著尖利,蘇同溫潤地笑了一下,擡頭看著大會堂高敞的穹頂,“議會大樓,從奠基到建成,用了三年半的時間。而議會的威嚴,則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建立,而一旦在開頭受挫,那麽三十年、五十年都難說了。”

他看了看驚訝的陳良才,“這股邪氣不打壓下去,議會的權威何在?設立新聞審查衙門,給報社套上籠頭這是必然。”

“正誼兄是支持嘍?”

蘇同搖了搖頭,“只是這是從議員的身份上說的話,從《自然》的投稿人的身份來說,新聞審查還是不要的好。”

迎上陳良才訝然的目光,他點了點胸前,自然學會通訊會員的銀質徽章,被別在比議員徽章更高的位置上。

“為何?《自然》不是報紙,只刊載論文,不涉新聞,新聞審查法案,肯定不會涉及《自然》。蘇兄何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