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飛信(上)

讓人帶著富直柔去工地上安頓。

韓岡仍站在原處,眺望著遠處的終南山脈,直到一輛有著韓府標志的馬車從大路方向上駛來。

黑漆的外壁,方方正正如同盒子的外形,除了尺寸上增大了三分之一,以及車身上的標志不同外,這輛馬車的車廂與城中式樣統一的公共馬車沒有任何區別。

但只要看到車前套著馬軛的兩匹挽馬,沒人會誤認為這是大號的公共馬車。

與巨大的車廂相配,比普通挽馬高大許多的天河馬,體型仿佛一頭小象。腿腳粗壯,馬蹄足有海碗大小。僅是肩高就已接近六尺,超過絕大多數成年男子的身高。如果從頭頂量到腳底,更是在八尺以上。普通人站在馬前,登時就會顯得玩偶一般的小巧。

這是鐵路總局馬政司轄下的育種牧場,所培育出來的經過特化的挽馬品種,融合了河西馬、大食天馬,以及泰西重挽馬的血統。

有別於賽馬總會培育出來的速度特化型的各種賽馬,天河重挽馬體格壯碩,性情溫馴,吃苦耐勞,十分適合拉動列車的工作。

只可惜這種重挽馬生不逢時,蒸汽機車正大量替代挽馬在鐵路上的作用,大批馬匹被淘汰,市面上挽馬價格大幅下降,以至於馬肉為原料的肉幹、罐頭和香腸也同樣價格下跌。

特化選育剛剛展開不到二十年,僅僅培育了五代,連遺傳特性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的重挽馬,其前途並不是那麽讓人看好。鐵路上需求量比項目開始時少了九成以上,只能小批量成為貴人家炫耀門楣的工具了。而且還並不是所有的高門顯貴,都喜歡用高頭大馬拖輛馬車出來炫耀。

就如韓岡,看到馬車的時候,都是在想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坐上防彈轎車。給他拉車的馬到底是什麽品種,他並不關心。

馬車無聲無息地停在韓岡身前。

韓岡轉身上了馬車。車廂裏,馮從義正板著臉坐著。

韓岡笑著打了個招呼,自在地坐上了車。

“我說工地上怎麽找不到人呢。”馮從義看著韓岡上車,嘆了一聲,他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出城來找韓岡已經夠耽擱時間了,到地頭了,竟然發現韓岡還不在,“富家的小子打發掉了?”

“是安排。”韓岡更正道。

“好吧,安排的是哪裏?西域?漠南?”

自韓岡兩年前到京兆府後,就大力整治本地治安。

京兆府一直都是重法地,與開封一樣采取嚴刑峻法,犯法者往往流放邊疆。但韓岡之前的歷任知京兆府,都做不到韓岡一般不留情面。

官府、雍秦商會、橫渠書院三方提供情報,韓岡抵任後,就連續處置了幾十個惡名在外的官吏、豪強、衙內。京兆府內的治安頓時為之一清。

而另外還有一些高門子弟不學好,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被韓岡知道後,把他們的家長請來商量,最終都打發到西域去學習鍛煉了。其中更有一人,當眾對韓岡出言不遜,被自家父兄連夜押送到了漠南去了。

西域、漠南都是有名的苦地方。尤其是漠南,那邊名義上還是遼境,實際上已由阻蔔諸部控制,如今漠南的阻蔔諸部皆被納入雍秦商會的經濟圈中,甘心為南方放羊養馬。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怎麽能這樣對待富家公子呢?”韓岡笑道,在馮從義面前,他用不著端著說話,這位自家兄弟是他少數幾個能輕松說話的對象了,“工地搬磚。”

知道韓岡是在說笑,馮從義敷衍地問,“當真?”

韓岡稍稍正經了一點,“如果他真的能放下身段去搬磚,可以給他加些擔子了。”

“怕是吃不了這番苦。”

“受不了就走嘛,我這裏來去自由,從不會勉強人。”韓岡幹脆利落地說。

“那小子估計正為三哥你的青眼開心呢。”馮從義感嘆了一聲,韓岡對他看重的人一向高要求,那些被他放棄的則只要求不亂法就夠了,說實話,以現如今的標準,是稍微刻薄了一點。他不想多想,問道,“富家那邊怎麽說?”

“對哦。”韓岡一副被提醒的樣子,“還要跟洛陽聯系一下。富家的公子,這一回要在長安城久居,作為長輩,情理上,肯定要說上一聲。”

“會答應嗎?”

“兒子都要送來了,再搭個侄兒又能如何?我那親家翁不可能會反對啊。”

就是因為是侄兒才有問題啊。馮從義想想還是沒說,笑道,“現在就叫親家翁了?……鐘哥的婚事到底要怎麽辦?”

“我的意思是簡辦。”韓岡才這麽一說,馮從義幾乎就要在腦門上刻上不同意三個大字。

“不過眼下看來不可能。”韓岡無奈地笑笑,到他這個地位,兒女婚姻不是私家事了,豐儉何如,跟大局息息相關,“這事讓你嫂子操心吧。我就不煩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