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開封府

開封府府衙的占地面積很大,幾乎和大相國寺不相上下,位於開封府內城西南,距離大相國寺和州橋夜市並不太遠。

府衙坐北朝南,高大巍峨的正門就開在汴河大街之上。正門平時都是關閉的,兩側的偏門才是供武好古、馮二娘這等人物進出的。不過和後世人們的想象不同,開封府的門禁並不森嚴,看守的衙役、軍巡也不刁難出入的民人,只是粗略檢查一下來人有沒有兵器。

武好古和馮二娘只帶了些吃食、衣物、幾個銀鋌以及一個卷軸,在馮二娘塞了幾個小錢後,便很快通過了開封府的正門。

府衙正門後是一棟兩層高的鼓樓,就是擊鼓鳴冤的地方。在鼓樓後方還有左中右三個儀門,分別通往開封府的左中右三廳。其中中廳是開封府的正廳,也就是知府老爺辦公的地方。而左右兩廳則是開封府的判官和推官辦公之處,判官和推官都是輔佐開封府青天大老爺的文官,其中判官管轄著獄訟刑罰,不過被押在開封府大牢裏面的武誠之卻不是判官左廳管轄的,而是由開封府司錄參軍事的治所開封府司錄司管轄。

開封府司錄司簡稱府司,又叫府院,與左軍巡院、右軍巡院合稱三院。三院在開封府體系中的地位非常重要。其中府司之下還設有府司西獄,就是所謂的開封府大牢。

而被關押在府司西獄中的,都是候審的嫌疑犯和證人,武大郎的父親武誠之則是以證人的名義押在府司西獄中的。因而待遇要比在押嫌犯好多了,有個小小的單間,馮二娘還使錢買通了幾個押司和衙役,送了床板鋪蓋進去,每日還按時送來飯食和替換的衣物。倒沒讓武誠之吃多少苦。

在一個被馮二娘打典過的姓朱的押司帶領下,武好古和馮二娘走到一間看上去還算幹凈的牢室前。透過一排木柵欄,武好古看見個穿著灰色長袍,光頭沒有戴巾帽的胖子背對著自己坐在床上。

“官人……”

牢房裏坐著的男人,聽到馮二娘的呼喚聲,便站起轉身,他的行動有些緩慢,轉過身來後,武好古借著昏暗的光線,認出了那人便是自己這一世的父親武誠之。

“大郎,你也來了。”武誠之氣色不大好,聲音也有些沙。

“阿爹……孩兒馬上就能籌到款子救您出來了。”

武好古瞧著木柵欄後面這個看上去非常萎靡的中年男子,心中突然湧出了悲痛的感覺,眼眸也跟著濕潤起來了。

“哦,是嗎?”武誠之慢慢走到了木柵欄前,看著兒子苦苦一笑,“大郎,這些日子真是難為你了……”

武好古看著父親,發現對方的臉色有些奇怪,有一種壓抑不住的痛苦流露出來。

“阿爹……”

武誠之一擡手,止住了兒子的話,然後又沖妻子馮二娘打了個顏色。

一個小小的銀鋌馬上就從馮二娘手中塞給了一旁的朱押司,二娘嗲聲道:“押司,他們兩父子多日未見了,不知能否借個幹凈一些的耳房讓他們說會兒話?”

姓朱的押司收了銀鋌,自然好說話了。馬上吩咐獄卒打開牢門,讓武大郎進去把武誠之攙扶出來,然後便帶著武家兩父子和馮二娘去了一間靠近牢房的小小的耳房。

不過進房去的只有武誠之和武好古父子,馮二娘卻在耳房外面的小院子裏和朱押司有一句沒一句嘮著家常。

“大郎,前日聽二娘說,你關了畫齋,搬去書院住了?”武誠之在耳房內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後,便低聲提問道。

“阿爹。”武好古回道,“兒想把畫齋典出去後,就靜下心來讀點書。”

“讀書?”武誠之一愣,他這長子並不喜讀書,倒是次子武好文在儒業上有些天分。

“去讀些書也好。”武誠之微微一皺眉,“我家自你公公(指武好古的曾祖父武宗元)開始就岔了道,丟下儒業專攻起繪畫小道了,到為父這一代,連個官身都沒了,守不住家業也是理所當然的。”

“守不住了?”

武誠之點點頭,嘆道:“是《八十七神仙圖》啊!”

“吳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圖》?”武好古當然知道這幅在中國繪畫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作了。

“對。”

“可這幅畫不是擺在萬壽觀嗎?”

在武好古這一世的記憶中,同樣有《八十七神仙圖》的情況。

“擺在萬壽觀的是贗品……是你公公臨的。”

武好古倒吸口涼氣兒。這幅畫即便在北宋,也堪稱是國寶了!為了得到它,那些權貴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不過武好古還是有些不死心,追問道:“是誰看出來的?”

“是米襄陽!”

居然是米芾,看來是錯不了啦!

武好古連連搖頭,“阿爹,現在如何是好?宮中會不會來索《八十七神仙圖》?若是拿不出來,會不會治我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