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陳佑文回來了

十一月底,隆冬已至,冰封雪覆。

不管開封府城內是如何的繁華熱鬧,可以是出了高大巍峨的城墻,便立刻就能感受到冬天的肅殺。

官道一旁的金水河早已封凍,沒有了往昔的轤軸相連,另一旁則是雪覆的農田村落,農人早就貓冬了,只有裊裊升起的炊煙告訴冒雪行路的人們:待到瑞雪化盡時,又是春花爛漫日。

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高大恢弘的西水門了。

高厚而堅固的城垣,在冬日的陽光下透出一股天朝氣象。

路上往來的車馬行人也多了起來,雖然談不上川流不息,但還是營造出一番生機盎然的景狀。

陳佑文坐在一輛四面漏風的馬車裏面,將一件裘皮的袍子緊緊裹在身上,撩開了厚厚的窗簾,看著外面的景物,呼吸著這熟悉而又略顯陌生的空氣,一邊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沖動,一邊又害怕回到這座讓他魂牽夢繞的城市。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他在從橫山軍前返回時,接到了兒子陳珍的一封書信。信中述說了武好古風風光光回到開封府,還有趙鐵牛因為勾結梁山寇和攔路搶劫的罪名被通緝……

趙鐵牛可是拿了自家的錢去勾結梁山寇的!論起罪名來,自己才是幕後元兇吧?他要是被抓到了,會不會把自己供出去?

一定會的!

趙三黑子可沒恁般義氣……

坐在馬車裏面的陳佑文現在真是悔恨交加,棄官逃亡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心中總還是有僥幸的念頭。也許趙鐵牛不會被抓住,兒子陳珍的信上還說了:趙鐵牛多半是上了梁山,落草為寇了。

上了梁山,那可就沒有恁般容易被抓住了。自己總還有發賣了家當,卷款潛逃的機會吧?陳佑文一路上都在盤算這事兒,他是有身家的!城裏面有店鋪和房子,手裏還有不少藏品,現錢也有不少,城外還有土地。

林林總總加一塊兒,十幾萬緡還是有的!

這份家業擱在開封府不算什麽,可是在別處,儼然是一方巨富了。要他舍了家業逃跑,那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的。

再說了,他在開封府還有不少路子。他可是當過待詔直長的,交友自是廣泛,除了劉有方、劉璦這兩個老公,不少當朝重臣也都和他有點交情。便是趙鐵牛咬了他,他有路子,有十幾萬的家產,還怕鏟不平事情?

至於武好古,哪怕他當了待詔直長,根基也淺得很,最多就是在親貴圈子裏有幾個靠山。

可那又如何?

大宋的親貴又不掌什麽權,文官……東華門外唱過名的文官才是真正輔佐官家治理天下的重臣。

一想到自己和幾個朝廷重臣之間的交情,陳佑文提著的心就稍稍放下了一些。

無非就是破財免災……

……

“陳佑文那廝快回來了吧?”

正在自家宅院的花園裏面散步的入內內侍省副都知劉有方忽然停下腳步,問身後剛剛來訪的勾當翰林圖畫院的梁師成。

“快了,就快回來了,可能這幾日就能到。”梁師成一笑,“為了早點回來,他可是使了不少錢。”

劉有方呵呵一笑:“他這次也是因禍得福,橫山大捷他也跟著沾光,該要轉官了吧?”

“轉一官總有的,該是從九品上的文林郎了。”

轉官就是升官,一般來說,伎術官要升官是很難的……又不是東華門外唱名的,有個官就不錯,還升什麽?

不過軍功晉升的路子還是不能堵死的,這次橫山大捷是西賊作亂以來所未有之大捷。所以在軍前效力的文武官員人人有份,起碼都能轉是一官。如果陳佑文舍得使錢,轉上兩官做個正九品的登仕郎都是有可能的。

“不如再提攜他一把。”劉有方笑道,“讓他也去遼國走一遭吧。”

原來梁師成今天是為了派遣畫師赴遼的事情來和劉有方商量的。雖然畫院這邊有了武好古這個“天才”,可也不能只派他一個啊。萬一要是水土不服倒下了,這趟任務怎麽辦?

而且,武好古這個待詔直長是個光杆,下面沒有徒弟跟著(米友仁不是畫院的人,也不可能去遼國),一個人出遠門可不方便,所以必須得有個老待詔領著。

可是杜用德因為沒有做上待詔直長正一肚子火氣,肯定不會出去。而另外一個待詔是個“黃家富貴”的高手,花鳥畫一流,可是不大會畫界畫和山水畫。派他去遼國能幹什麽?去畫遼國的花花草草?

如果不派個待詔,派個藝學和武好古搭班的話,也有不妥。因為武好古占了待詔直長的位子也就堵了一個藝學晉升待詔的路。下面的幾個藝學表面上沒什麽,心裏面一定恨死武好古了,怎麽肯和武好古一塊兒去遼國?

至少梁師成的面子是不夠用的,得叫劉有方出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