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紙上談兵

也許是下了幾場春雨,在中國北方河朔之地綿延上千裏,有小黃河之稱的桑幹河的水位終於也漲起來了,卷動翻騰著從燕雲之地流過。

之前借口水淺,在界河上來回轉悠了將近二十天的兩艘屬於大宋使團的樓船,終於開始北上了。在水輪的驅動下,緩緩的,向析津府城駛去。

一個穿著朱色官服,戴著襆頭的文官,這時正帶著一大群穿著綠袍的官員,在其中一艘樓船的頂部平台上,大模大樣地觀察地形。

在他身旁,還有一個矮胖文官,正在畫案上揮毫潑墨,似乎想將桑幹河兩岸的景色全都收入畫紙。

桑幹河兩岸都是蔥綠的麥田,麥子的長勢看著還不錯。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幾座小小的堡塢,也不知屬於哪家豪強的?

在河堤上,有一隊護衛的騎兵,都是遼國漢軍侍衛親軍的打扮,騎著駿馬,帶著弓箭,舉著馬槍,約有1000人。他們是大遼接班使馬人望率領的隊伍。

馬人望是半個月前從析津府出發,帶著1000南、北衙的騎兵去迎接大宋禮部尚書蹇序辰率領的使團。

而這次迎接任務並不順利,蹇序辰不知什麽原因,一直在拖延時間,借口桑幹河水淺,無法讓樓船通過而不願馬上入遼。

這其實是個荒唐的借口,因為樓船最多也就開到析津府城。在那兒可見不著大遼天子耶律洪基——計劃中的朝見地點是春捺缽地鴨子河(混同江),那裏可在長春州呢。所以根本不可能一路行船,大部分路段還是騎馬的。

現在即便樓船難行,多騎一段時間的馬也就到了。

不過馬人望也沒去催促蹇序辰,而是由著他拖了近二十日,才緩慢北上。

“尚書,已經畫好了。”

樓船上,那位有點肥胖的綠袍官員這時放下了毛筆,將一張有兼工帶寫的山水畫雙手遞給了穿朱紅色官服的大員。

這肥胖的綠袍官員,正是武好古的老相識陳佑文。而那著朱紅袍的官兒,則是此時大宋使遼的正使蹇序辰。

“好,畫得好,有了範寬的七八分神韻了。”蹇序辰裝模作樣看了看畫兒,然後就交給了自己的副使李忠。

“李大官。”蹇序辰又將目光轉向了馬人望率領的騎兵,“你是常在西軍走動的,自是知兵的……那些契丹人的騎兵比西賊的騎兵如何?”

“尚書,那些不是契丹騎兵,是南京道的漢兵侍衛親軍的騎兵。”

“都是漢人?”蹇序辰問。

“都是漢人。”李忠回答。

“戰力如何?”

李忠思索了一番,“應該是不如黨項鐵鷂子的,也不如我們的西軍精銳。”

“不如西軍?”蹇序辰感興趣地問,“若是動用西軍,能沿著桑幹河直抵析津府嗎?”

“這個……”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李忠是李憲的養子,是真正知兵的。也知道宋軍的問題在哪兒……部隊的戰鬥力是一方面,上面的指揮也是非常重要的。現在西軍可以發揮出戰鬥力,很大程度上是章惇、章楶這對文官兄弟是真知兵的。

大宋的文官中自以為知兵的有很多,但是真懂的卻沒幾個。章惇、章楶兩兄弟難得是真懂,而且還真好處在可以發上力的位子上。

若是沒有章氏兄弟,小梁太後現在也不會搬去開封府住。

可是章惇、章楶都老了,還能奔噠幾年?他們要死了……誰能去接他們的班?

身邊這位蹇序辰蹇尚書嗎?

李忠想到這裏斟酌著說:“若是在西北相遇,西軍的騎兵自然能勝得他們。不過在燕雲開戰……不好說,真個不好說了。”

蹇序辰想了想,“為何就不好說了?”

李忠道:“河北東、西兩路承平數十年,禁軍、民眾、官吏都不知如何作戰了。這樣的情況就和西賊剛開始作亂時的陜西、河東仿佛。另外,三易回河之苦,也讓河北東路失了元氣……”

“可是燕雲這些年也不好啊。”蹇序辰說,“都說已經是民難聊生,國將不國了。”

李忠笑了笑道:“那也是啊……興許大兵一到,就望風而降了。不過苦戰的準備,還是要做的。”

“也對。”蹇序辰點了點頭,沒有再和李忠繼續討論將來的兵事……這場戰爭,十年之內大概都不會發生吧?現在討論還是太早了。

……

“大郎,大郎,剛剛收到消息,宋使很快就要到了,你的壁畫還需幾日?”

馬植走進了一座剛剛建成,還散發著木料清香的佛殿,對正在給壁畫塗抹油彩的武好古和張擇端二人低聲通報了大宋使團即將抵達析津府的消息。

“至少還需要七八天吧……”武好古一邊用特制的畫筆往墻上塗抹顏料,一邊回答道,“這幅壁畫有十四個人物,還是油畫風格,不容易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