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好男兒(二)(第2/2頁)

隨著幾聲鑼響,國子監大門終於被打開。兩名監門官帶著一群兵丁走了出來,議論紛紛的舉人們頓時安靜了下來。開始自發排起長隊,準備依次進入考場了。

當漫天的紅光出現在東方的天際時,舉人們開始入場了。武好古看著自己的弟弟和紀憶、米友仁、蔡攸一起,有說有笑走進了國子監,忽然有了一個在後世參加高考的感覺。

不過他很清楚,科舉並不是高考——雖然後世的人們常常混淆二者,但是性質完全不一樣,當然也不是公務員考試。因為,後世公務員考試考出來的是辦事的“吏”,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如果能把科舉變成高考或者公務員考試,那大宋或許有救了。

因為如武好文這樣的才子,雖然今科必中,但是能力其實是不足的,知識面也非常狹窄。他需要進一步接受教育,然後參加基層工作,積累經驗,步步晉升。而不是直接去當後世看來已經相當高級的官員——就算武好文的名次不好,一個縣尉總是有的。可他這樣的人,能管得了一縣治安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如果武好文考得好了,甚至有可能讓他去管一個縣!這就更加荒唐了,讓一個沒有什麽閱歷,只知道五經文章的少年怎麽去管理一個牛鬼蛇神一大堆的縣?最後還不是“宋押司”這樣的大地主操縱一切?

大量能力不足的地方官,也就必然造成地方上逐漸被地主控制了!而這些官員步步晉升,獲得管理國家的權力,甚至帶兵打仗的權力後,造成的破壞就更大了。

武好古在進行最深刻的思考的時候,他的弟弟武好文正和數千個舉子一起,已經沐浴更衣完畢,聚集在國子監文廟的廣場上拜孔夫子呢!

順便提一下,所謂沐浴更衣,其實就是個防作弊的手段。貢生們必須在胥吏的“伺候”下,脫了自己的衣服,象征性的擦拭一下身體,再換上國子監提供的服裝。然後數千個六藝中只通了一藝的舉人們,就在知貢舉徐鐸的帶領下,一起向著生前夢想“復禮”的孔聖人叩拜,一拜,再拜。

如果孔子在天有靈,看到這群不爭氣的徒子徒孫,恐怕也只有一聲長嘆了。這些所謂的儒家士大夫,儒家的大道是懂一些的——不論是讀“王學”、“關學”、“洛學”,都是“五經勤向窗前讀”的人。至於文章更是錦繡燦爛,都能寫出花兒來的主兒。

可是光知道大道,而沒有實行大道的手段,不也是白搭嗎?別說是儒家大道了,就是共產主義真理,也不能只有理論家沒有共產主義戰士吧?

說得再具體一點,大道僅僅是“六藝”之一(這個說法並不完全準確,不過也差不多),其余的“五藝”則是實行大道的手段。沒有手段,怎麽能做到復禮歸仁,怎麽去教化蠻夷呢?蠻夷看不懂錦繡文章,也聽不懂之乎者也啊。這個時候就要用到五禮(六藝之一)中的軍禮,六藝中的“禦”、“射”和“數”(數人頭啊,消滅了多少,教化了多少,得數一數)了。只要把能教化的都教化了,不能教化的都消滅了,不就達到天下歸仁的理想了嗎?

孔子在天上哀嘆的時候,參加元符三年禮部大比的舉子們已經參拜完畢,好幾千人頓時土崩瓦解一般的四散而去。在國子監胥吏的引導下,前往各自所在的考場。

在國子監大門內的照壁上,都貼著布告,注明了不同地域、不同來路的貢生,在哪個考場考試,也有專人進行引導。雖然考生的人數多達五六千,卻一點不見混亂。

由於武好文參加的是開封府的發解試,而不是利用太學生的免解資格,所以他也被安排和來自開封府界的貢生舉人們同場考試。因為開封府的舉人數量比較多,所以考試的地點也非常寬敞,是國子監的正殿——不是後來明朝、清朝給舉人老爺們安排的一間間小小的號房,而是集中在大殿中進行考試。大殿中擺滿了破舊的案幾的圓凳,案幾一角上貼了一張紙,上面寫了姓名、籍貫、年甲。只要對號入座,就不會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