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男兒(三)

武好文這時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座次,是一張相當破舊的案幾,就是國子監生和太學生日常使用的東西,現在被拿來給貢生們使用了。

在案幾邊上還擺了個小水桶,裏面盛著半桶清水是給貢生們磨墨用的。文房四寶都是貢生自備的,武好文帶得就是他日常使用的文具,都是相當普通的東西。書籍當然是不允許帶進考場的,剛才沐浴更衣的時候就檢查過了。

現在武好文考的是進士科,在神宗朝以前,文科舉並不只有進士一科,還有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三傳、學究、明法等科目。不過現在諸科漸廢,只剩進士一科獨尊了。

進士科的考試時間很長,基本上從清晨一直持續到點燈,當然也允許提前交卷,不過很少有人會這樣做。這麽長的時間,中途當然是要吃飯的。每個考生進入考場的時候,都帶著幹糧。在進入考場之前,都有胥吏和兵士進行了檢查,以防止夾帶。

考試的題目已經張貼出來了——和後世一張張卷子發下來的做法不同,宋朝的科舉考試是一次把四場考試的題目都張掛到舉行考試的殿中,考官手中還有抄本。視力好的舉人,直接看張掛出來的考題就行,眼神不好的還可以向考官討要抄本。

在正式開始答題之前,貢生們會先把所有的考題都一一抄錄到自己帶來,或者考場下發的紙張上,然後才開始解答。所謂的四場考試,其實就是一場,反正就是考一天,考完走人,中途不許離開,大解小解也要在有專人看守的臨時茅廁解決。

磨好了墨的武好古張開了紙張,運筆如飛,很快就將今次科舉大比的考題全部抄錄了下來。其中“一經”和“兼經”一共三十題,出得刁鉆冷門。不過對於武好文而言,答題是沒有難度的。問題只是他只能用“蔡版”的《三新經義》上的注釋進行解答,至於合不合眼下的“朝廷最新精神”,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論”和“時務策”都是做文章。“論”類似於命題作文,通常是要求貢生評論經史記載的某個典故或某一位歷史人物。考得其實是文筆和對經史的熟悉程度,武好文的文筆很好,對經史也極為熟悉。只要正常發揮,應該就能過關了。

而真正讓武好文擔心的則是“時務策”。“時務策”和後世公務員考試中的“申論”差不多,一般都是主考官就時務提出具體的問題,讓考生發表見解,所以又稱“策問”,考生的回答則稱“對策”。這個可就難了,因為大部分貢生都是兩耳不聞,或者少聞窗外事的苦讀之輩。那些時務他們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所以“時務策”寫得好的,一般都是官宦門第出身,或者幹脆已經在做官的考生。一般的苦寒之士常常會栽在時務策上。

雖然武好文現在也是官宦門第出身了,可是武好古的官才做多久啊?基本上他也是個苦讀的書生,年紀又小,壓根沒什麽閱歷,對於時務能有什麽好見解?所以在抄“實物策”題的時候,他是非常擔心的。

可是當他抄完,卻已經胸有成竹了。因為今次“時務策”的題目差不多被武好古猜中了!題目乍一看雖然是說後漢三國時期的東吳要如何同蜀漢相處,但實際上卻是在映射如今的遼宋關系,或者說就是兄弟之邦如何共存,兄弟有難又該如何相救或從中漁利。

如果沒有武好古之前和他說的“遼宋兄弟之邦”,武好文或許會從孫劉聯盟伐曹興漢的路子上去解了。要這樣寫,興許也能高中,但是想出彩是很難的。因為大家都會想到這樣的路線,剩下的就是拼文筆了。看起來這道策問,就是用來決定這一科誰能入一甲的關鍵了。

看來這一科,自己不僅是必中,而且還能博一下一甲了!

而武好文現在已經成竹在胸,將“論”和“時務策”暫時放在一邊,開始專心致志寫“一經”和“兼經”試題的答案了。

……

坐在另一個考場內的紀憶,則是首先從“時務策”開始答題的。他在經義上的功夫是遠遠超過武好文的,不論“新舊”,他都能對應自如,而且還能在最大程度上找出兩者的共同答案——畢竟不論“新舊”,都是儒家嘛。

他的“此科必中”,可不是吹牛!

而對於“時務策”題,他當然也一眼就看出來本質。而且他也想到了“兄弟之邦”,他自己就是最近遼宋一系列交涉的參與者嘛!所以他一看到題目,就馬上有了靈感,幹脆就從“時務策”開始答題了。

時務策的對策(答案、作文的意思)通常是千字上下,不過紀憶今天卻準備寫一篇萬字以上的長篇對策,從政治、外交、經濟、軍事、地形等多個方面來闡述東吳應該如何保存蜀漢,應該如何利用蜀漢,應該如何在蜀漢敗亡已成必然之際壯大自己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