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大儒(二)

“蘇東坡到了江南了?可真快啊!”

武好古看完了米芾的書信,低聲嘀咕了一句。

他也沒想到蘇東坡走的那麽快。歷史上建中靖國元年才到江南的,然後就在常州染病(據說是痢疾)去世。

現在他早了一年就到了常州,應該不會提前染上痢疾死在那裏了吧?

武好古連忙從白飛飛手中接過了米芾的信。米芾和蘇東坡那是老哥們了,歷史上蘇東坡在常州病得快不行的時候,在東南六路發運司做官的米芾就常去探望。

而米芾這幾年,也和流落儋州的蘇東坡保持書信往來。之前俏金娘南下儋州的時候還遵照武好古的指示,特意在漣水軍停留,從米芾那裏取了書信和一些淮南特產,一起帶去了儋州。米芾還擔心俏金娘一個女流在路上多有不便,還專門派了個米家的家將一路護送她前往。

而這個護送俏金娘的米家家將在七月初回到了開封府(米芾現在是蔡河撥發運使,衙署在開封府),不僅帶回了“一段蘇東坡和俏金娘的佳話”,而且還帶來了蘇東坡的書信,以及蘇東坡的近況。

在儋州居住了近三年的蘇東坡,身體狀況並不是太好,一方面是因為上了年紀;一方面則是因為儋州的生活條件艱苦,氣候炎熱潮濕,讓蘇東坡很不適應。

另外,蘇東坡的三個兒子跟著一塊兒倒黴,都貶居嶺南,也讓蘇東坡非常郁悶。

雖然蘇東坡表面上裝得非常淡然,讀書、著述、詩文唱和,但是內心又豈能不苦?特別是蘇東坡的三子蘇過,明明滿腹才學,卻總是受蘇東坡的連累,只在19歲時考過一次禮部試(落第),之後就因為是孝子,跟著老頭子一路去了儋州,現在都28歲了,連考發解試的機會都沒有。蘇老頭看著能不心酸嗎?

而俏金娘的到來,則給蘇東坡在儋州的晚年生活添了幾分色彩。而到了今年三月初,朝廷遷移蘇東坡往海州安置的詔書到達儋州。隨後蘇家父子就從儋州啟程,在俏金娘的陪同下開始北上。先是到了循州(也在廣東)和兩個兒子蘇邁、蘇迨還有弟弟蘇轍一家匯合(蘇轍被貶後安置在循州),然後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北上往海州而去。沿著海岸線走,先入閩,再入浙,六月初到了杭州。現在大概正往長江而去。

在米芾這封書信的最後,還說了推薦武好古拜入蘇門的事兒。推薦信已經著前往海州赴任的米友仁帶著出京了,今年秋天就應該能交到蘇東坡手中了。

不過光是一封推薦信還是不足以顯示武好古誠意,米芾希望武好古最好能親自走一趟海州去拜師。

“海州……”武好古放下手中的書信,自言自語地道,“他若能平安到了那裏,拜師的事情總能成功的。只要能扯上蘇門學士的虎皮,一個大書院總是能撐起來的。”

……

元符三年八月,界河兩岸已經是天高雲淡,秋意正濃。

古城揚州,則迎來了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秋風一起,意味著裝滿了產自中原的瓷器的海船可以順風而下,駛往遙遠的異國他鄉了。而揚州此時則和海州並立,都是中國瓷器的出要輸出港口。揚州城外的長江碼頭上,到處都是正在裝運的各國海船。而揚州城內的運河碼頭上,從徐州和開封府駛來的綱船上,也大都載著精美的瓷器和各種來自中原還有北地的玩意兒。其中最讓揚州城的讀書人們感到新奇的,則是一本本《文曲星》月刊雜志。

在揚州館驛的一間上房內,擺放著一個溫酒的紅泥火爐,爐子上燙著一壺老酒,正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蘇轍抿了一口老酒,手裏捧著一本《文曲星》的創刊號,正在低聲誦讀一篇文章,正是今科探花紀憶的那篇萬余字的“對策”文,還不時輕輕點頭。

這位名列唐宋八大家,還在元祐更化期間當過副相尚書右丞和門下侍郎的名臣今年已經61歲了,不過仍然有一副堂堂儀表,略顯清臒,透出一股子久居人上的大臣氣度,但也不失文人的風雅之氣。

“是篇好文吧?”

一個長得和蘇轍生得幾分相似,卻更消瘦,更蒼老,雖然留了一部花白的大胡子,可是仍然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灑脫的老者突然開口。

這位老者一身白色長衫,手中持著一把折扇,更顯出了儒雅灑脫之色,只是眉宇間卻透著一絲憂郁。

不用說,這位看著比蘇轍年長一點的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蘇東坡了!

蘇轍眉頭一蹙,點點頭道:“章子厚倒是得了一個不錯的孫女婿啊。”

腦海中,旋即浮現出一張總是氣呼呼,又帶著幾分得色的老臉。

說起來蘇家兄弟和章惇本來是老相識了,大家都是官N代,父輩就是好友,又是差不多時候中的進士。如果不是遇上了王安石鬧新政,兩家各自分屬新舊兩黨,現在說不定還是至交好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