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奸臣孝子(三)

張克公給呂本知的書信,其實也不是他自己寫的,而是禦史中丞趙挺之的手筆。趙挺之寫好後,讓張克公當面抄了一份。上面的內容主要就是兩個,一是大包大攬,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本孝子的,千萬別傷害老爹呂嘉問;二是鳴冤叫屈,咬死自己是被冤枉,是被人陷害的,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但是自己願意已死明志,只求官家徹查此案……

當呂本知的刺血上書送到趙挺之的公廳中時,這位禦史中丞正在用餐,一張案幾上擺了三四個菜,還有一壺界河商市出產的酒中仙。這種蒸餾酒的廣告已經做了很長時間,還以禦賜貢酒的名義送出去好多,不過真正上市還是今年的事情。

為官三十一年的趙挺之當然是個能喝酒的——北宋官場應酬那麽多,就是原來不能喝,現在也練出好酒量了——所以喝過酒中仙後,就覺得那些沒有蒸餾過的酒都不夠勁兒了,他現在每天都要來上至少半壺勁頭十足的酒中仙。

“中丞,呂本知的刺血上書已經寫好了。”

張克公將寫在白綾上的血書,雙手奉到了趙挺之眼前。

趙挺之看了一眼,又抿了一口老酒,再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膾,沾上醬料放進嘴裏,閉上眼睛咀嚼品味。

張克公和一名上了些年紀,看上去有點瘦削,和趙挺之還有幾分相似的書吏都在望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是呂本知的親筆?”

張克公道:“是親筆,下官親眼看著他抄錄的。”

“那就好。”趙挺之點了點頭,“四哥兒,把血書收好了。”

“喏。”

回答的是那個瘦削的書吏,他是趙挺之的四弟,因為累試不中,幹脆做了哥哥的幕僚。

“去做事吧。”看到自家兄弟收好了血書,趙挺之就打發張克公離開了自己的公廳。

看著張克公離開了一會兒,趙挺之又低聲開口:“四哥兒,真是可惜呂本知這孩子了!”

“大哥,他能名流青史,也不算可惜了。”

“也對!”趙挺之嘆了口氣,“不可惜了……去做得幹凈一點,可別叫人看破了。”

“大哥放心!”

……

韓忠彥從政事堂回到自家相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雨已經停了,天氣非常涼爽,空氣中則帶著雨後特有的清新。

今晚他在自家的宅邸裏擺了家宴,請了副相範純禮和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李格非。李格非就是那個被認為黨派色彩不濃,又能讓京兆府的書生們都服氣的高官。

在原本的歷史上,宋徽宗並不怎麽看重這個蘇門學士,在崇寧元年(1102年)就列為“元祐黨”而罷官了。

不過在這個時空,李格非也沾了武好古的光,讓宋徽宗另眼相看了。倒不是因為李格非是武好古的師兄,而是因為李格非的女兒李清照和宋徽宗一起編修過《夢溪筆談》。結果趙佶和李清照就日久混熟,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了。在不久前的趙明誠和李清照的婚禮上,宋徽宗還派梁師成送去了一份厚禮,是署名趙小乙的油畫《天下第一才女》,也就是李清照寫真圖!

這還了得啊!當今官家給李格非的女兒畫了寫真油畫……他們得多熟啊?這下李格非人氣馬上就漲起來了,成了新舊兩黨一致公認的封建主義好青天。

既然是新舊兩黨都公認的青天,那麽去京兆府做知府也就是理所當然了。他就是因為這事兒,才被召回開封府的。

而李格非和他的父親,都曾經是韓琦“門下士”,因此和韓忠彥的關系也非常親密——北宋還遺留了一些士族門閥時代的遺風,凡是受人舉薦入仕之人,都算是舉薦者的門下士——所以一回到開封府,就馬上來韓忠彥這裏拜見了。

“文叔,老夫給你介紹,這位就是你師弟武崇道的二弟武望道,也是老夫的乘龍快婿。”

在相府中堂,韓忠彥就眉開眼笑的將自己的女婿武好文介紹給了來訪的李格非。

人長得挺瘦,留著一部大胡子的李格非細細打量了一番武好文,笑著點頭:“好好好,果然是一表人才啊!”他頓了頓,“望道小弟,你那哥哥我都沒見過,不想先見找你了。”

“家兄很快就要到開封府了。”武好文笑道,“文叔先生應該很快就能見著他。”

武好古早就接到了宋徽宗召他回開封府的詔書,不過因為界河商市那邊有許多雜事要安排,所以拖延了時日,不過也快回到開封府了。

“哦,是嗎?”李格非摸著自己的大胡子,“那可真得見見了。”

他雖然沒見過武好古,不過卻從女兒李清照那裏聽說過武好古的許多事情——李清照和武好古是很熟的,還從《花魁》畫冊和《文曲星》雜志那裏賺了不少稿費。

“一定能見著的!”韓忠彥笑著,“你在京兆府的差事,可少不了武崇道的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