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海州有個呂秀才

在朐山縣城以西二三十裏的武家莊以及周邊村落慰問完了依附自家的貧下中農,武大善人就在武誠昌的陪同之下,又一次上路了。

這一程就是二三十裏,沿著官道浩浩蕩蕩的前行,越往東,越是能感到繁華熱鬧的氣息。

這是武好古第一次在開封府以外的地方過年節,不過他卻一點都不懷念那個仍然是天下首善的東京汴梁。

因為在他看來,開封府是沒有未來的!哪怕他折騰出了一個北糧南運,可以稍稍緩解開封府為糧所困的窘境,但是這座城市的向上空間,還是被周圍貧瘠的中原大地和日益淤塞的運河體系給限制住了。

更不用說在汴梁以北幾十裏外,還有一條早就成為地上懸河的黃河,隨時可能失去控制,泛濫而來。

所以在武好古的心目中,他早就把臨近大海,交通便利,而且靠近江淮大糧倉和徐州煤鐵之都的海州當成了故鄉。

天涯鎮就在眼前了,和朐山縣城並列的新建的高大城垣,在西曬的日光下顯出了黃金的顏色,給人一種繁華富麗的感覺。

通往天涯鎮和朐山縣城的官道上顯得繁忙,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營造出了一副生機勃勃的景狀。

武好古騎著馬,和騎驢而行的武誠昌緩緩前行,他一邊呼吸著有些陌生的,混雜了鹹腥氣味的空氣,一邊又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沖動。小別數月,不知海州家中的兩位孕婦怎麽樣了?奧麗加快要生了吧?潘巧蓮肚子裏的寶寶也應該會動彈了,也不知道她這次能不能如願生個兒子?

還有家裏面兩個已經會調皮搗蛋的小家夥,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惹潘巧蓮生氣?

想到家人和孩子,武好古心中就溢滿了一種甜蜜的感受,同時也更迫切的想將海州這座東海之濱的城市發展壯大起來。

在將來的亂世中,海州才是自己和家人們的避風港灣啊。

距離天涯鎮的西關城門越來越近,武好古就有一種遊子歸巢的疲憊。一旁的武誠昌卻是笑得燦爛,眼中閃爍著幸福。

他的家人也住在天涯鎮上,有一棟非常不錯的“石庫門”小院,兒子們都在鎮上的海州書院念書,不僅學文而且習武,教書的先生們不是蘇東坡的徒子徒孫,就是西門家、慕容家精通武藝的教頭。

他們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七叔,西關城門口是怎麽回事兒?”

武好古的聲音打斷了正在憧憬未來的武誠昌的思緒,武老頭順著武好古手指的方向一看,原來是西關城門口立著的幾個告示欄前,正簇擁著不少人。

“那是有人在看天涯鎮的告示欄。”

“告示欄?”武好古愣了愣,“怎麽回事兒?我離開的時候好像還沒有這個呢。”

“是兩個月前才立起來的。”武誠昌道,“是一家名叫《天涯旬報》的報紙先在天涯鎮的三座城門內外樹立告示欄,並且將自家的報紙貼在上面供人免費觀看的。後來雲台學宮《雲台學報》也跟進,同樣樹立了告示欄,最近好像又有不少海州的士民把自己寫的文章也貼在那些個告示欄上了。”

“自己寫得文章貼在告示欄上?這不成了大字……”武好古自言自語說著就從馬背上翻了下來,把韁繩丟給了個隨從,自己快步向擺在城門口的告示欄走去。告示欄前擁擠著不少人,擋住了他的去路,武好古正想叫隨從的武士來給自己開路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正在大聲議論。

“花滿山那廝不過是一介奸商,怎麽能做得了天涯鎮的鎮長?我看呂秀才的文章說的對,天涯鎮必須得選個士子出來!”

“花鎮長不是武客省的人嗎?有武家、吳家、西門家、慕容家還有雲台學宮的支持,怎麽選都是人家啊!”

“那也不行,花滿山是商人,怎麽服眾?如果東坡先生的門徒來做鎮長,那麽大家也沒話說。”

“也不行,呂秀才的文章上說了,根據《天涯士約》,鎮長應該公推,不能私相授受。”

“公推?怎麽個公推法?”

“自是該和藍田呂氏鄉約中規定的一樣,士民相聚一堂,公推公議,不能讓鎮老會關門密議……”

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有人在鬧事兒?他們要反對自己的屬下花滿山?而且還想在天涯鎮上搞勞什子公推?想怎麽推?

還有,這個呂秀才是什麽人?聽著怎麽那麽耳熟?難道也是大儒嗎?

武好古聽得都有點呆了,一時間竟忘記去招呼隨從來給自己開路了。

……

“子厚,還是你厲害,一篇文章就在海州攪動起風雲了。”

“哈哈,望之,你這是在誇我嗎?我可是能攪動天下風雲的人,現在只能在海州和晚輩嬉鬧,而且還不敢用真名。”

武好古大概做夢都不會想到,呂秀才竟然是章惇的“筆名”,那篇在天涯鎮上掀起風波的文章,原來是章惇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