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論道(一)(第2/2頁)

這話一出,宣德樓上所有的大臣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萬一陸佃說錯了話,新舊兩黨可就要在論道場上一較高低了。這可對目前在政事堂內人數占優勢的新黨大大不利了……

“陛下。”陸佃說,“荊公之學講究的是通經致用,不去深究那種不能致用的大道。所以新學和關洛之學、實證之學乃是道不同,無可論。”

道不同,無可論!

回答的好!

曾布暗中松了一口氣,陸佃找了個好理由。

趙佶略一沉吟,笑著說:“程頤的那一套的確不能致用,不過武大郎的學問可是挺有用的,陸卿找個機會還是要論一論的。”

“臣領旨。”陸佃連忙接旨。

趙佶的話說得很含糊,沒有說什麽時候論,也沒提怎麽論,陸佃有很大的運作空間。譬如私下和武好古見個面論一下也算是論過道了。

“如此也好。”趙佶也沒再說什麽,他並不希望武好古公開和陸佃論道,因為公開論道很可能造成武好古和新學學派的決裂,而新學新黨實為一體。雙方一旦決裂,對武好古可沒什麽好處。

曾布一直在留意趙佶和陸佃的對話,他似乎體會到了官家的心意,連忙上奏道:“蘇程二家論道,實乃儒學數十年未有之盛世,足以昭顯陛下之文治鼎盛,所以應該由國子監隆重操辦。”

趙佶輕輕點頭,曾布的提議和他想的是一樣的。本朝文治勝於歷代,而自己這個皇帝又是自古以來文采第一的君王,正因為有自己這樣的君王,才會有武好古這樣的大儒啊!

“好!”趙佶笑道,“那就由陸卿和國子監共同操辦此事。另外,此次論道既然是儒門盛事,那就不能只有我大宋的儒生參與,還應該邀請遼國、夏國、高麗國、安南國、大理國和日本國的儒生前來,共襄盛舉!”

韓忠彥聽到這話連忙請示道:“陛下,該由誰出面去邀請各國儒生?”

趙佶略一思索,說道:“這是儒門論道,又不是國家之間的交往,自然是國子監和雲台學宮啊。”

……

同一時間,武好古和蘇東坡正在雲台學宮裏面準備同理想、新學論道的事情。

“程正叔古板迂腐,一天到晚裝成道德君子教訓人,你和他論道怕是說他不過啊!”

“弟子不必說過他,弟子的實踐之論就是用來檢驗他的天理假說的。”

“假說?”

“就是假定、假設之說。天理之說目前不可證,不可證之道就是假說之道。不僅伊川先生的天理之說是一種假說,而且佛教、道教、景教等諸教的鬼神之說也是假說。各種假說都是基於可證、可見之事務的推理和想象。而天理之說因為產生的比較晚,所以假設得還是比較合理的。”

“哈哈哈,程正叔聽到你的評論一定會被氣昏頭的,為師都有點等不及想看你被他教訓的場面了。不過這一次咱們的對手可不僅是理學,還有新學!崇道,你懂多少王安石的新學?”

聽到蘇東坡的提問,武好古就忍不住皺眉頭了。王安石的新學是顯學,他在城南書院念書的時候自然也修過——準確的說,修過新學的是原來那個武好古,而現在這個靈魂來自後世的武好古只是繼承了那些記憶,而且又將後世的知識同記憶中的儒學結合起來了。

所以他能深刻的理解程頤的理學,也能夠將實證主義變成儒家求道的工具——這並不困難,凡是接受過理學大興之前的正規儒家教育的讀書人,都能將實證主義和儒學結合起來。

當然了,在二程朱熹用理學圓了儒家所求之道並且成為顯學之後,儒家就變得日益教條了。不過開創儒家教條主義的,卻是新學的“一道德”。

而武好古雖然不像武好文那樣能用嚴謹而且優美的語句來闡述新學的觀點,但是他卻能真正理解王安石的學問和追求。

“老師。”武好古點了點頭,回答道,“學生能夠理解新學的大意,如果要搜章摘句,學生未必能說得過他們,不過要新學畢竟不是故紙堆裏面的學問,新學是要致用的。致用而無用,就是新學最大的謬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