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論道(五)

府兵制的背後,當然又是新一輪黨爭了!

府兵的來源肯定是以北方,特別是陜西、河東、河北為主的。雖然現在的府兵制和隋唐不一樣,不是兵農合一的,而是連續服役五年的“義務府兵制”。但是五年時間也有限啊,在來回路上花費個一年半載也太久了不是?所以最好還是在靠近前線的幾個路募集。

另外,募集府兵是和“蔭二百畝田”掛鉤的,一樣是蔭田(就是免稅),蔭陜西的田和蔭江南的田那根本是不能相比的。江南肥沃富饒的水田一年可以收獲兩季,如果種植桑樹等經濟作物收入就更高了。而宋朝的田賦是個田土的好壞掛鉤的,所以在陜西六路、河北兩路和河東路“蔭田二百畝”同在南方“蔭田二百畝”的稅賦損失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

為了多收點稅賦,朝廷肯定也會在北方相對貧瘠的地區多設軍府的。

所以新府兵制的實行,肯定對北方的豪門大族有利。而這支新軍由誰把持,發展的怎麽樣,自然就是眼下朝廷黨爭的又一個重點了。

雖然新舊兩黨的文官是不能直接把持兵權的,但是他們各自都有軍事集團作為盟友存在。新黨這邊基本上是西軍,而舊黨則和開封禁軍關系密切。

因此在新府軍的軍官選擇上,新黨肯定偏向西軍將門。而韓忠彥這個舊黨雖然不會讓不中用的開封將門去接盤,那是在胡鬧,所以韓相公就想出了一個“比武取將”的法子。

“陛下,比武取士取的只是勇士、力士,徒有勇力之輩只可沖鋒陷陣,不可帶兵為將。所以臣以為應該從軍中選拔經驗豐富且有戰功的武官,充任軍府校尉。”韓忠彥提出的辦法,曾布自然要唱反調,而且他也明白“比武取將”對新黨是很不利的。因為和新黨親近的西軍武士的力氣不見得比開封、河北禁軍兵將的力氣大。

而且力氣是可以通過加強訓練得到的,最近開封府的禦拳館不就在為十月份的比試培訓力士嗎?

曾布說得似乎有理,趙佶又轉頭看向韓忠彥。

韓忠彥反駁道:“新府軍不同於老禁軍,會帶老禁軍的軍將不一定能帶好新府軍。若是陛下覺得力士無謀,不如讓武學生、武進士和比武選拔的力士一同充任府兵校尉。這樣總能文武兼備,有勇有謀了。”

什麽?讓武學生和武進士去帶兵!?

崇政殿內的新黨重臣都是一驚,看著站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好一副有道老臣模樣的韓忠彥,心裏都在罵:你個罔顧國家的偽君子!

趙佶也覺得有點不妥,“武學生和武進士真的能帶兵打仗嗎?”

韓忠彥卻振振有詞道:“陛下,朝廷開設武學,選拔武進士不就是為了選取帶兵打仗之士嗎?若是武學生和武進士不能打仗,那還要來何用?”

這話好像也對!趙佶輕輕點頭,韓忠彥則接著說:“現在的武進士和武學生被認為不適合帶兵,一定是有原因的,也是有辦法可以解決的。我們應該找到原因,再想出解決之道,而不是放任武學、武舉流於形式。”

“不知韓卿有何改進的辦法?”趙佶又問。

韓忠彥道:“臣有個建議,不如將改進武學的問題拿到不久之後要舉行的論道中去做個題目,也許就能尋到一些辦法了。”

“不可!”知樞密院事安燾馬上提出了反對意見,“軍國大事豈能容民間學派妄議?”

安燾知道,韓忠彥的想法是利用這個題目,把論道的重點從大道引向為政之道。

“怎麽是民間學派?”韓忠彥說,“雲台學宮是官學,只是略低於國子監。怎麽就不能給國子監出個主意?而程頤一樣是朝廷的官員,官員議政也不允許嗎?況且有朝廷下詔,怎麽能算妄議?安樞密你如果解決的辦法,盡可以提出來,若是可行就不必再讓別人去議論了。”

這話說得還真難以反駁……而且安燾也的確想不出什麽辦法,頓時啞口無言了。

宋徽宗也覺得韓忠彥的話有道理,於是便頷首道:“便依韓卿之言,由國子監和雲台學宮討論武學改進之法,也允許他人進言論策……朕要廣開言論,集眾人之智,為武學、武舉謀個改進之法。”

“陛下英明!”

……

就在各方面都開始為了即將到來的開封論道準備著什麽的時候。作為論道的主角,武好古和蘇東坡也在北上途中爭論了一路,直到二月十五,兩人才趕到了日益繁華起來的北地商城界河。

武好古和蘇東坡爭論的事情是關洛學派的天理之說在未來雲台學宮學術體系中的位置。

雖然武好古不相信二程提出的天理人欲的那一套道德神學,但是他也認為這套東西是有用的——理學的作用可是經過後世千年實踐檢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