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論道(十)大食儒生

接下來的幾天,武好古把各種雜事俗務都推了,就呆在自家的梨花別院裏面和蘇東坡、張耒、晁補之、蘇迨、蘇過、呂好問他們幾個蘇門大儒商量論道的事兒。

現在沒有比這個更大的事兒了!

依著武好古的意思,他是想再過幾年或者十年,等到大石頭們都成長起來以後,再去批鬥新法新政奪道統的。

但是現在既然到了這個份上,也就不能讓了。儒家正宗必須是蘇武(蘇軾、武好古)一脈的!

有了道統,武好古辦的那些“大學”才能真正做大啊!現在這樣,顯學是新學,實學就招不到理想的生員,將來想要做大也很難。最要緊的是,大學畢業以後那些人怎麽辦?不能都去博士團啊,得有出路啊!

有出路,才會有人來啊!

而武好古現在覺得自己很可能找到大宋的出路了,只要能培養出足夠多的實證主義博士生,興許就能好好和完顏家的那幫“敢達”講民族團結大如天的道理了。

……

在開封府外城南廂的南熏門內,國子監下的三學,今兒跟個廟會似的。一大早就“校門”洞開,守衛的兵卒都得到了命令,不再攔著閑雜人等了,凡是看見穿著官服、儒服的,都可以放行。因為從今天開始,直到五月十五,國子監這裏要連續幾天舉行論道!

按照國子監祭酒周常和國子監司業劉逵的說法,這可是儒門幾十年來所未有的盛事,是本朝文治鼎盛的體現!

這場儒門論道,不僅吸引了來自大宋各地的鴻儒和飽學之士,而且還有不少大遼、西夏、高麗、大理、日本、安南和大食國的儒生慕名而來!

什麽?還有大食國的儒生?

還別說,真有一個穿著儒衫,帶著東坡巾的白番帶著幾個隨從也到了國子監門口,正好奇張望的時候,馬上就有一個八九品的綠袍小官很熱情的迎上去了。

“幾位一定是遠道而來的吧?”

“是啊,我們是從大食國來的……”

當先一個“大食儒生”用一口福建官話回答道。

“大食國的儒生也來啦?”那個國子監的小文官也不知道大食國有多遠,那邊有沒有儒生。反正上面說了,今天會有很多番邦儒生來聽論道的,一律要奉為上賓!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晚生姓白,白斯文。”

來的居然是白斯文!他是來給武好古送馬的!也不是從大食國來的,而是去了趟天竺,弄了一些耳朵尖尖,向內翻卷的馬瓦裏馬冒充大食馬想蒙給武好古的……因為都是肩高五尺以上的“特等好馬”,所以白斯文沒敢把它們牽進城,害怕被人“和買”入宮去當禦馬,那可就血虧了。所以就把馬留在城外的一個莊子上,自己帶著幾個白番隨從先入城。

誰知道才一入南熏門,就看見國子監門口人山人海的。白斯文覺得奇怪,這還沒到春闈大比呢,那麽多人哪兒來的?於是就擠上前去探個究竟。

結果就被守門的官員當成了大食國派來的儒生了——那還了得,大食國都知道咱大宋的儒家論道了,趕緊往裏面請吧。

“快請,先生請了。”這官員那裏敢怠慢,滿臉堆笑在就想把白斯文請進去。

白斯文也是納悶,他一商人,什麽時候讓一個官員這樣禮遇過?不進去仿佛是給臉不要啊!進去的話……不會收錢吧?

“不收錢,不收錢……這裏是國子監,是不收錢的!你們快請進吧,伊川先生和東坡先生的論道很快就要開始了。”

伊川先生和東坡先生論道?

白斯文吸了口氣,心想:這個機會太難得了,一定得去聽聽!

於是也不管自己這個大食國儒生是假的,就帶著幾個隨從,大模大樣跟著進了國子監。

國子監裏面很熱鬧,到處都是穿著儒衫的男子,有上年紀的,也有未及弱冠的。大部分人是沒有官身的,所以就在國子監裏那個祭孔的廣場上亂紛紛站著,廣場周圍的墻壁上已經貼出了大字公報,上面就是今日論道的題目。根據計劃,這次論道一共四道題目,兩道是蘇門的,兩道是程門的。

因為論道是程頤發起的,所以就先論程頤的題目,論完了再論蘇門的題目,再論完了就是自由發揮,再論上幾日,大約在五月十五日結束——坐而論道不是考試,所以沒有很嚴格的規定,自由發揮的余地較大。

有坐而論道,自然就有坐而聽道了。不是人人都有坐,不過白斯文這個大食儒生還是可以坐的。他拿到一塊腰牌,還被領進了一座大殿,安排在了一個慈眉善目,皮膚有點黑的老和尚身邊。

老和尚看到白斯文的番人長相,笑著向他行了佛禮:“貧僧大理崇恩寺枯榮和尚,這廂有禮了。”

大理的崇恩寺的和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