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高俅冤枉(五)

夜色當中,時不時從烏雲中探出的明月,將一隊行進在草原上的人馬身影映照得忽隱忽現。也照亮了周遭遼闊荒涼的草原,這裏曾經是漢家戰士牧馬之地,在淪陷敵手百余年後,終於又一次引來了漢家旗幟下的兵馬。

而這一次,在大宋名將高太尉的將旗前退卻的,卻是不可一世的契丹大軍。

這一隊人馬現在就尾隨著如火龍一般蜿蜒東撤的契丹大軍身後。他們的人數並不多,不足四百。不打旗號,純是騎兵,一人雙馬。領頭的是幾十個留著金錢鼠尾,帶著皮帽子的粗壯戰士,背著長長的馬矟,挎著巨大的弓袋,只是低頭策馬向著東面不疾不徐的前行。始終和前方逶迤而進的契丹大軍保持著五到十裏的距離。

這隊人馬居中的,正是完顏斜也和武天。兩人都穿上了堅固的青唐瘊子甲,還在鎧甲外面罩了一件麻布鬥篷,遮蓋起鮮亮的甲葉,頭上的兜鍪,也用阻蔔式樣的皮帽遮掩起來。

這樣的打扮,自然是為了冒充阻蔔克烈部的勇士。雖然武好古已經打定主意要成就高太尉的威名,不過表面上的偽裝還是需要的——高太尉恁樣的名將,怎麽會打著自己的旗號去破壞民族和諧呢?肯定得栽贓嫁禍啊。

而河套草原又靠近阻蔔人的地盤,原本控制這一片地盤的黨項人在統萬城之戰後就閃人了,連黃河北岸的黑山威福軍司都已經撤了,所以暫時出現了權力真空。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擋克烈部的勇士南下了。

當然了,這瞎話契丹人是不相信的。倒不是因為克烈部的人來不了河套草原南部,而是克烈部根本沒有披甲的沖擊騎兵。他們要能湊出三四百甲騎,就不會被契丹人牢牢壓制住阻蔔草原西北了。

不過契丹人信不信武好古是不在乎的,只要能把這理由拿去朝堂上忽悠趙佶就行了。這樣高俅冤枉是冤枉的,但是風波亭是不會去的。

迎面突然上了數騎,當先一人,正是武好古的假子武黃,他也是“天地玄黃”四大假子之一,和武天一塊兒來的西北軍前。這小子年紀雖然和武天仿佛,但是卻到了猛長個頭的時候,離開界河商市的時候他和武天差不多的身高,現在卻比武天高了半個頭。大概是因為身材猛漲的緣故,最近武黃的胃口也好的出起,現在坐在馬背上,手裏還拿著半張夾了熟牛肉的饢餅,大口大口的咀嚼著。他看著也不像武天那麽嚴厲,整天都是一張哈哈笑的笑臉,笑著對武天和斜也說:“前頭的遼狗看著挺嚴整的,都是具裝甲騎,結陣而行,還有遠攔子撒在後面,偷襲是不成了。”

原來他大半個晚上都領著一隊遠攔子跟在契丹人殿後的甲騎後面。

武天對這個和自己肩碰肩的兄弟也沒什麽好臉色,兇巴巴的問:“阿黃,你的人沒和遼狗交手?”

“沒有。”武黃嚼著饢餅道,“那幫遼狗害怕俺們,根本不敢靠近交戰。”

“那是他們吃不準俺們的來路和目的。”武天回頭對完顏斜也道,“斜也,看來契丹人沒把咱們當回事兒,不如就這樣跟他們一晚上,平旦(黎明時分)後再下手。”

尾隨一夜,在黎明時進行攻擊的戰術乍一看有違常識——突襲似乎應該在夜色掩護下進行。但是現在武天、斜也面對的敵人並不是毫無防備。而是人披甲,馬具裝,結陣而行,還撒出了不少遠攔子,所以根本不存在突襲的可能。

因此武天幹脆反其道而行,通過一路尾隨給對手施加壓力,消耗他們的精神和體力(披甲具裝是很費精力的)。同時,尾隨而不戰也會迷惑敵人,使他們誤以為只是宋軍的小股騎兵在監視他們東撤。

畢竟,宋遼兩國還沒開戰呢!

而一晚上煎熬下來,殿後的契丹甲騎一定人困馬乏,到了黎明的時候恐怕要打瞌睡了,正好下手!

當然了,武天、斜也也是有本錢才能那麽玩的。武天的假子團,斜也的“生女真敢達”都是最能打熬的。幾天幾夜不睡覺都頂得住。

這就是打疲勞戰的本錢!

……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草原上晨霧彌漫,對面數十步外就難以分辨。

蕭幹帶著百余騎,緩緩走在自己的一千南皮室甲騎隊伍的最後。大家都人困馬乏,只是強打著精神在堅持。蕭幹騎馬走在最前面,也不住的打著哈欠。他可是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

昨晚上當他得知有來路不明的騎兵尾隨的時候,他可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馬上命令具裝披甲,結陣徐進。自己親率百余騎走在最後,還額外撒出去不少遠攔子。

不過一個晚上警戒下來,後面尾隨的騎兵依然遠遠吊著,沒有想要攻擊的樣子。

而且被蕭幹派出去偵察的遠攔子,也在天亮前回報說,跟隨在自家兵馬後面的最多就是數百騎,不是什麽大隊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