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高俅冤枉(十四)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軍歌嘹亮,兩萬六千人在統萬城外的曠野上齊聲高唱著《國風·秦風·無衣》,唱出了慷慨激昂,唱出了同仇敵愾。

唱者其實無心。《國風·秦風·無衣》作為軍歌是武好古早年向慕容忘憂建議的,是兵學司的傳統。後來又被殿前騎士們帶到了三直禁軍,現在又成了新府兵的軍歌。

每天早餐後唱一唱不過是例行公事。哪怕高太尉生了病,代替他主持訓練的王稟、楊可世和楊可弼也沒有做出改變。

可是聽到這兩萬多人齊聲高歌的某個人,卻是聽著有意了。

連夜趕路,在馬車裏面昏昏欲睡的侯蒙突然撩開車簾,露出一張顯得非常困倦的面孔。

然後他就看到讓人震驚的場面。

無數人在草原上列隊,嚴整,威武,似乎不可戰勝。他們組成了一個個五百人的方陣,擺在官道的兩側。站在前排的都是清一色的長槍兵,披著鐵甲,戴著兜鍪,手執著一丈多長的長槍,槍尖在晨光下泛著令人膽寒的光芒。

軍官們也都披掛整齊,手按著腰刀,在一個個方陣前面來回走動。這氣質,這精悍,就和開封府的那幫廢物禁軍不一樣啊!

“這就是高家軍嗎?”侯蒙低聲嘀咕著,臉色變得越來越陰郁了。

這很不對啊!

這是在向自己示威啊!自己今天正好到統萬,高俅那廝就讓那麽多的兵將在草原上列陣唱《無衣》,還與子同仇,與子偕作,與子偕行……這“子”是誰?不就是高俅高太尉嗎?這些高俅調教出來的兵,都要跟著高俅一起做亂嗎?

侯蒙其實並不是個很難伺候的文官,也不怎麽喜歡欺負武將。在歷史上因為高永年戰死,趙佶遷怒西軍十八將的時候,他就奉命去逮捕,到了西北後卻主動上疏說好話,免了那幫西軍將領的“罪過”。

可是這不代表侯蒙會容忍武將的抗拒,高俅要是服軟認錯。哪怕真的開了邊釁,侯蒙也會想辦法替他開脫的。所謂坦白從寬嘛!可高俅現在卻在抗拒,抗拒是要從嚴的!

知道自己和武好古要來,就告了病假,一定是想躲起來不配合調查!

而且還指示自己的兵將在草原上列陣示威……大宋怎麽能容這樣的武將!?即便他沒有擅開邊釁,自己也得參他一本!

“侯禦史,您看這些兵,怎麽樣?某家就說高太尉有本事吧?這才多少日子啊,氣勢就起來了,好啊!兩萬五六千戰兵這就有了。這可真是撼山易,撼高家軍難啊!”

武好古的聲音這時又在侯蒙耳邊響起了,原來武好古已經從自己的馬車裏面鉆起來,騎上了高頭大馬,到了侯蒙的馬車邊上。一邊騎馬趕路,還一邊興奮的在侯蒙面前誇獎高俅。

正躲在宅邸裏裝病的高太尉如果聽見了武好古的話,肯定是要哭暈過去的。

不過武好古不在乎高俅哭暈過去的……而且他也知道高俅,還有高俅背後的童貫沒那麽好欺負。

童貫可是六賊之一,鼎鼎大名的媼相!是可以和蔡京搬手腕的存在。

……

“高師嚴,遼人說你帶這兩萬大軍打了他們河清軍的一萬多人,還殺了500皮室軍,可有此事?”

侯蒙已經見到了“抗拒從嚴”的高俅。

雖然告了病,但他還是朔方路經略安撫制置副使兼兵馬都總管——請辭的事情,可沒那麽容易,官家趙佶還不一定批準呢!

所以也不能躲著不見人,在迎接侯蒙的官員中,他是排在第三位的,僅次於童貫和權發遣朔方路轉運使薛嗣昌。

進了童貫的制置司大堂後,侯蒙也不寒暄,沉著臉就入了主題。

“冤枉啊!”高俅一臉的委屈,“本官,不僅是本官,在整個朔方路,之前就沒有人知道契丹人被咱打了……雖然咱們朔方路和契丹接壤,可是卻處處風平浪靜,壓根沒有半點摩擦,如果真打起來了,還會這般嗎?”

“是啊,根本就沒這回事兒!”

“出兵兩萬根本是無稽之談,兩萬兵馬出動,那得多少犒賞……”

“殺了個500皮室軍就更胡扯了,500個契丹的腦袋,得換多少套房子啊?”

“早就沒房子可以換了!”

“沒房子還能大敗契丹?不可能啊!禦史您可要明查啊!”

高俅果然黨羽眾多!他話一出口,下面的將領就紛紛附和。

侯蒙目光流轉,將大堂內一眾將領的表現都收入了眼底,心裏面對高俅的印象又差了幾分。

現在高俅不僅有擅開邊釁的嫌疑,而且還擁兵自重!這可是比開邊釁更大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