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太谷縣令

為了規避從商這條紅線,華潤商號對外一律稱呼大河工坊,就算李世民再來找茬,甩他一臉羊毛內褲毫無壓力。

再說了,因為麻繩的需求量,張德讓張禮紅跑了一趟並州太谷縣。太原城也沒去,直接找了太谷那些苦哈哈的小地主,說是河套那邊要麻繩,你們這邊麻絲我們全包了。

這地方田地產量有限,好田都在大地主手裏,比如溫家堡的人撈過界,從祁縣撈到太谷縣,那都是給太谷縣人民群眾面子。

沒辦法,誰叫祁縣出了個宰輔,太谷縣只出兵頭和泥腳子呢?

一開始張禮紅去了別人還不信,一臉你特麽逗我的臉色。然後張禮紅一看你們這幫農民居然敢瞧不起老子?哥哥家一個時辰幾十萬錢上下,還惦記你這點小銅板?

然後這貨幹了一件很兇殘的事情,在太谷窩了一個月,讓人跟張德說這裏就認銅錢別的不認。

於是張德讓張禮海從洛陽兌了兩船銅錢,然後去太谷縣。

路遠又不好走,走大河還差點翻了船,一路上張禮海恨不得宰了那幫太谷土鱉。

但是到了太谷縣,張禮紅一瞧二話沒說,讓人把馬車上的錢箱子全都打開。然後招呼著兄弟們吆喝開來,繞著縣城就特麽走了一圈。

太谷令王中的本來也沒啥前途,武德年把太州取消重歸並州之後,本來就不咋樣的太谷縣一下子又回歸到了歷史的正常水平。而老對手祁縣,因為有個溫家堡,一切都是那麽的不一樣。

總的來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沒差,所以如果沒有人,就得自己琢磨如何升官。至於發財,那是升官後的事情。

現如今太谷縣這麽苦哈哈,身為一個有道德的小地主出身知識分子,怎麽好意思伸開那罪惡之手?一年他也就撈個一百來貫,還是為數不多大戶們給面子。

“明府,喜事、喜事至矣。”

主薄去年才調過來,據說是去長安活動了的。不過去長安活動了之後,居然淪落到太谷縣來當主薄,可見門路也不甚廣。

當然比起那些個在北裏唱詩賣萌的選人,那是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喬君,喜從何來?”

王中的一臉訝異,這鬼地方,人口幾萬,田地幾萬畝。傳說中的“土膺民貧”,說的就是他並州太谷。武德年因為有太州的緣故,還撈了一些好處,後來嘛,半點福利也沒有,河東道的意思就是管他去死,反正沒油水。

而且縣令更郁悶的是,這地方豐年時節的糧食,特麽居然只夠兩個月吃的,你敢信?這叫豐年?別說江南淮南山東這些膏腴之地,就是突厥人在漠北種糜子,也夠吃上三五月的。

窮,非常的窮,窮的王中的想去死。這官不做也罷。

然而今天,他的同僚,他的助手,縣內為數不多的常委,主薄柳明傳字喬君同志,喜出望外,連草鞋掉門檻外都沒注意。

“明府,大喜啊。”

“喬君,喜從何來啊?”

王中的死氣沉沉地雙手一攤,毫無動力。

“城外有個豪商,車馬轔轔,車上皆是樟木大箱,箱內皆是銅錢,怕不是數十萬錢。明府,可是喜事?”

“哎呀!果是大喜,該如何將他們構陷拿下?”

“……”

柳明傳嘴一抽,傻傻地看著王中的。

縣令頓時反應過來,自己的吃相太難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喬君,這豪商頗有來頭?”

“明府,這年頭豪商有來頭小的嗎?不外是五門七望南朝舊族關隴世家,至於朝中新貴,不小多說,長孫尉遲門下,皆是奢遮人物。”

然後王縣令就放棄治療,癱席子上裝死:“那還折騰個甚,吾不去看這熱鬧。”

“哎呀,明府何其不智!”

一般來說下屬不能這麽噴上司,但這上司完全就是個扶不起的死狗,成天想著混點年終獎就算了。嚴格說起來,像王中的這種不去禍害普通老百姓的官僚,已經是非常罕見的了。畢竟這樣能生存下去的平民能更多一些。

“吾要是有智,焉能淪落至此?”

毫無志氣,毫無志氣啊。今年並州考察,毫無疑問又是墊底,王中的早就放棄治療,等明年徹底評為下下之後,他就卷鋪蓋回家種地。

反正這些年一年撈個百來貫,也不少了。

“哎,明府。太谷貧弱,人盡皆知,然而明府可知,那豪商欲夠何物?”

“何物?”

“麻絲。”

“他們是做衣服的?”

“不是。”

“那他們頭腦有恙,巴蜀火麻不要,偏來買太谷的次等貨?”

沒這樣埋汰自己治下的領導吧?

主薄撿起草鞋重新穿上,然後抖了抖衣襟,認真道:“先說豪商來頭,吾已打聽過,乃是鄒國公府上。打頭的是左驍衛出身,姓張名禮紅,端的一條廝殺漢。這回欲購麻絲,西河套有個用場,雖不知什麽,卻也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