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狗何必為難狗

“操之公,這些木料都不錯啊。”

江陰來的族人,在滄州見了張德,木工主事見禮之後,便隨同張德,前去三州木料倉。

“五哥也是多禮,自家人,何必親自來?手下那些徒弟,總是要歷練的。”

木工主事其實已經快五十歲,不過論輩分,也就和張德一樣。又在家中行五,得了個諢號“水裏猛士”,十六七歲的時候,也在水盜寨子裏做“元帥”。只因江水張氏又不是靠打家劫舍起家,故而娶妻之後,就在太湖一帶張羅。

他是個短衫漢裏的奢遮人,算是體面的,加上家中又有叔叔張公義撐腰,在太湖水盜裏頭,很有頭臉。

便是去淮南,有些三十來歲的,也曾聽過“猛大帥”的名頭。

這“猛大帥”,便是張五哥了。

“操之公又說笑。”

張五身材算不上長大,站在張德一旁,也就是齊眉的個頭。老張這些年發育的還算可以,個頭挺高,蜂腰猿背的。只是張五杵在那裏,就覺得渾身都有力量。

“有些料子,是虞家拿來的。”

老張說的輕描淡寫,張五聽了,卻立刻反應過來,點點頭:“噢,原來是那位張公的門路。”

那位張公,說的是張鎮周,這人的門路很廣,當年攻打流求,很是搜刮了一批楠木。如今流求北地,還有兩三個寨子,都是前隋遺民的海賊聚落。

虞世南的關系不用多說,南朝隋唐硬紮的很,張鎮周現在還能在刺史位置上呆著,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楠木拿去造船,有些可惜啊。”

張五搓著手,有些舍不得。

“不去造船,難道拿去修墳不成?還是哪家大戶,又缺了房梁?嘁!”張德冷笑一聲,然後看著鋪設龍骨的場地上正在緩緩滑行龍門,訝異道,“五哥,這龍門是誰修的?這般牢靠?”

“王太史的手臂,操之公也是曉得的,我等都是睜眼瞎,哪裏懂這個。王太史來了一趟,就是……就是元月的時候,就做好了這些東西。然後三月的時候,就搭好了。很好用啊。”

臥槽,老子元月的時候還不知道有三州木料倉呢。王孝通這玩的溜啊。

作為一個數學家,王孝通對大建非常感興趣。他喜歡算土方用量,喜歡算工地分段所需民夫,喜歡算一艘船用木料多少。

甚至他還在用六分儀算自己的坐標……

沒錯,王孝通準備測子午線。

七老八十的人,活的別誰都精彩。

“那船塢什麽時候挖的?”

“二月啊,王太史來了一趟,順便就劃了地,把這船塢指派好了。那邊還設了樁頭,那些樁頭很不一樣啊操之公。都是那個什麽水泥做的,裏面還有鐵料,聽人說是精鋼鑄的,這不是誆人麽?我行走江湖四十幾年,精鋼用在這個地方,這不是趕著腰斬棄世麽?”

五哥,不是我說你,你怎麽可以詛咒王老爺子呢?

媽的,我說之前怎麽鋼材少了不少,還以為有人走私給高句麗呢。居然……居然用在這種地方!

樁頭用什麽精鋼啊,用竹條就行了啊!浪費,天大的浪費!

“這麽大的地方,這是放二十丈以上大船的吧?”

“王老爺子是照著五十丈來的。”

五十?!

“……”

深吸一口氣,老張總覺得自己兩頭跑的時候,似乎有什麽地方畫風不對。王老爺子這特麽是不拿自己的錢當錢,別人敗家是花錢如流水,這是花錢如瀑布啊。

“五哥,這麽大的範圍,土方得多少人?”

“沒多少,這一塊是轟出來的。”

“轟?”

“嗯。”

張五點點頭,然後比劃了一下,“王太史來了之後,拿了一些瓶瓶罐罐,轟了半天,然後那些石子就碎了,土也松了,挖起來松快的很。頭半天就在那裏松土了,後半天,王太史帶人鋪了不少木板,那些木板上有個槽,然後王太史就讓人把有軲轆的車子放了上去,用鐵鏈連了起來。操之公,那些個鐵鏈,都是好料啊,居然做鐵鏈,可惜了。”

“……”

老張眼睛一閉,總覺得王孝通這個老頭兒肯定是一臉興奮地吼著:“我要揮霍!我要敗家!我不敗家,豈不是太對不起張操之賺錢的才華了嗎?!”

這尼瑪老子有多少家底能這樣敗?

那些預制木板軌,都是準備在礦場和鋼鐵廠還有焦炭廠用的。

結果老頭兒挖個船塢,火藥用上了不說,板軌也用上了?

“王太史真是神人,那些個車子,裝了土石,一車少說也有一二千斤,然後就這麽一頭用鐵鏈連著,有個轉的盤子,好幾只大牲口在那裏繞著圈,居然就幾大車拉著走。太厲害了!”

那是,絞盤都用上了能不厲害嗎?你特麽玩我?!

“那抽水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