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思路

新制冶鐵監是朝廷重臣公推,部堂副官以上討論的結果。貞觀年對各種事物大多采取一地試運行,成效可以然後再多地試驗。

石城鋼鐵廠雖然有皇帝和大貴族繞過“體制”的嫌疑,但之所以沒有遭受反彈,一是範陽盧氏先吃了一頓敲打,渤海高氏又沒有實力和膽魄出手阻擾;二是朝廷需要一個地方富集能力以及對前線進行支撐。

整個征遼過程,不論勝敗,唐朝都是必勝的,時間問題。

前線通過石城鋼鐵廠富集和轉運的人力,各批次都是以萬人為單位,並且能夠保證不像前隋那樣人沒過河先死兩成的糟糕組織度。

再矬的原始工業工人,他們先天都具備組織度,管理相較於刨土農民,強了太多。

同時,石城作為原物料生產單位,又同時是人力資源蓄水池,並且隨時可以通過勞力缺乏來心安理得地鎮壓邊地蠻族。這其中的收益,這其中的回報率,可以讓朝廷從上到下全都閉上眼睛。

道德夫子的狂噴,在這光景,大耳刮子抽臉上都不會喊痛。

介於石城鋼鐵廠的成效,朝廷已經準備在多地推行石城模式。然而既然準備推行,自然就會增加許多官吏缺額。

貞觀初年人才是極其匱乏的,文盲率九成九,能識文斷字,就已經是人才。而能寫能算,絕對算得上精英人才。

長安底層官僚中,那些看管文档的老官吏,多半也識不得多少字,日子自然也是極為辛苦。

而張德西郊大講堂中,隨便抽取一個童子,其算術能力都不弱於平康坊那些買醉的選人。

至於算籌和算盤的便利性,這更是毋庸置疑的。

張德回到府中,想了想沔州諸事,便寫了一封信,是給程處弼的。舊年兄弟,能信得過的不多,程處弼算一個。

寫完信後,張德找來江陰跟來的同宗子弟:“明日先去鹹陽,尋得北上華潤馬隊,再去西河套。務必將信親手交給程三郎,切記,親手交給程三郎。”

“宗長放心,吾醒的。”

“嗯,去吧。”

吩咐完之後,張德再度出門,前者黑風騮,去了城東外一家客舍。

“季修兄。”

客舍中,崔慎正翻著圖紙,多是一些地圖。不過為了防止被官方以“謀逆”為名逮捕,這些地圖都是新式制圖,基本非張德嫡系不能看懂。和官方輿圖大相徑庭,地名標注也多是拼音。然後根據編號專門列了一本地名冊來對應,防止出現錯誤。

“汊川到漢陽,若是修路,只怕糜費甚巨。”

崔慎皺著眉頭,然後又道,“再者,若是新修鐵廠,物料何來?”

“永興縣。”

張德指了指地圖上一個數字⑨編號的拼音地名,“漢末孫權,曾在此煉鐵。前隋亦曾取其鐵砂制錢。”

一聽張德所說,崔慎猛地一拍頭,“倒是忘了此地!”

地圖上標準的永興縣,和實際永興縣的距離差了小二百裏地。實際上的真正位置,是老張當年曾經劃水過的大冶鐵礦。

這地方是個寶地,從秦漢時期一直貢獻到清末的漢陽鋼鐵廠。

最重要的是,貞觀年還是露天礦,利用率很低,且又因為唐朝荊襄楚地湖泊叢生,使得百石船能輕松往來礦場和長江。

而只要入江,新式大船就能溯流西進到漢水。

僅此一項,就足夠讓曾經的雲夢澤改天換地。

“操之,昨日冉茂實來過。”

崔慎將地圖一卷,收拾了起來。這地圖並不精確,但畢竟也是王學子弟手筆,加上老張自己的那點記憶,總體來說是比官方輿圖強的。

將地圖塞到一枚竹筒中,崔慎才打開了一只箱子,裏面是一根根圓柱條。用紅綢纏繞的緊密無比,隨手拎了一條起來,嘩啦啦撒了一片的華潤銀元。

“嗯?!”

張德一愣,“冉大郎好大的手筆。”

“冉茂實說要讓某在操之面前美言幾句。”說到這裏,崔慎笑了笑,竟是將頭冠拿下來,彈了彈灰,很是感慨道,“崔某如今也算是發達了。”

老張一愣,兩人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冉仁才所圖,不止蜀錦生絲啊。”

自己在客舍中尋了茶壺,找到了煤爐,打開火門,將茶壺放上去燒水。張德一邊忙活一邊道:“可是又被他尋了甚麽門道?”

“石炭。”

“煤?”

老張一愣:“冉仁才手上有煤?”

“有,而且很多。”

崔慎沖客舍外努了努嘴,“喏,共三車煤球。一車是蜂窩煤,用的是巴山煤,另外兩車則是尋常煤球煤餅,用的是黔中煤。”

“冉仁才好大的買賣。”

驚愕之間,張德瞬間就能感覺到冉仁才的底氣有何等的足。他父親是“豪帥”,實際上就是土王,在獠人中地位崇高,巴蜀和黔中甚至是江南道西部的獠人,都能受其調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