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我管他

臨漳山,又忙了一天的老張換上便裝,帶了幾個隨從,就騎著夜飛電在山南集市巡視。此刻的臨漳山集市,嚴格地說已經不是集市,而是一個集鎮。有幾條大小不一的水道,可以直通長江。

往來竹篾做的船篷,掛曬著魚幹之類,風一吹,便能聞到那些微的鹹腥味。

“七郎,那裏是什麽?”

張德舉起馬鞭,遙遙一指,不遠處竟然有人在破土動工修著什麽。仔細一看,似乎還有配重式起重機,巨大的木制長柄,不斷地將石塊從船內提到岸上。

“莘國公家大公子的物業。”

“竇孝慈?他不是還在讀書嗎?”

莘國公是竇誕,老董事長的二女婿,當年和張叔叔算是各自代表一支勢力。河南竇氏算是老牌世族外加軍頭,而張叔叔、程知節、秦瓊之流……土鱉逆襲的光輝寫照。

稍稍有些畫風不對的,大概就是張叔叔摔到掉渣,秦瓊猛到狂暴,程知節名字取錯完全沒節操。

不過竇家算是失勢的,盡管榮譽一大把,不過都是看著很美的東西。玄武門事變之後,李董給竇誕的同父異母二哥賞了一個信都縣男,而張德,就是那個時候,張叔叔獅子大開口討要來一個梁豐縣男。

這裏面的事情相當復雜,比如說竇誕的父親竇抗除了是幹死西秦霸王論功第一外,更是太穆皇後的族兄,跟老董事長李淵也算是老鐵,加個裴寂就能組個“風塵三俠”浪跡天涯。

從竇抗的封國名頭就能看出深淺,竇抗被封的是陳國公。

然而就是這樣的家世,因為一場玄武門,統統煙消雲散,李董給竇氏的,都是好聽的玩意兒,正經實權,那是半點不給。

就這,還是看在太穆皇後這個老媽面子上。

眼下的竇誕,雖說是個國公,然而早就停職好多年,講起來還是光祿大夫停職,實際情況呢,簡直是笑柄一樣。

這個在老張眼中的倒黴蛋,是從右領軍大將軍外加宗正卿的位子上,被李董用“昏聵衰老”為理由辭退的。

那麽竇誕“昏聵衰老”時幾歲呢?反正老張只知道,竇誕現在才三十三歲……

外戚混到這個份上,也是讓人無語凝咽。

在長安時,竇誕的兒子竇孝慈想要找張德買詩,那都得托長孫沖,自己根本不敢過來。“忠義社”的活動,幾乎都是不參加,整個一隱形二代。

不過自從長安的白手套一年比一年多之後,竇孝慈為了給自己老子弄點冰炭孝敬,那真是費了苦心。

他是個孝子,這一點倒是沒取錯名字。

老張也曾想過拉他入夥,但這個念頭被張公謹給掐滅了。很顯然,竇氏是個坑,和別的外戚不太一樣。

不過又因為張叔叔和竇誕是連襟,偷摸著幫忙,倒也時有的事情。

“竇公子這幾年都在謀個軍中出身,這次西征,多了不少缺額,頂了個旅帥,明年就要去涼州。”

“你怎麽知道的?”

“他來買臨漳山這塊地的時候,我打聽到的。”

“旅帥……嘿。”

這可是正經公子,而且是莘國公的嫡長子,將來是要襲爵的。居然會去做旅帥?實在是讓人有些唏噓。

“他做的是什麽買賣?”

“茶葉、生絲、騾馬。”

“嗯,是個長久買賣。”

看著竇氏地塊上逐漸壘起來的屋基,張德突然道,“去批三萬塊瓦給竇大郎。”

“青瓦還是紅瓦?”

“紅瓦,大的。”

“郎君,瓦窯場的大紅瓦江夏王那裏可是定了兩百萬塊,咱們現在都要燒到明年,給三萬塊竇公子,要是被江夏王府知道,只怕又要吵嚷。”

一萬塊大紅瓦燒制,要燒掉煤三千斤。鬼知道李道宗怎麽會這麽大胃口,三家瓦窯場不間斷開工,也要十個月以上。光江夏王府的大紅瓦采購,就是一萬兩千貫的單子,張德賣給李道宗的價格,是六文錢一塊瓦。

給竇孝慈三萬塊,一家廠十天產量,兩百貫不到的貨。但眼下的行情,卻不是說錢的問題,而是漢陽江夏兩地的富豪權貴,有錢也買不到,基本被江夏王府包圓。

老張要是撥給竇孝慈三萬塊,那絕對是面子給足,而且還能讓竇孝慈在沔州站穩腳跟,地頭蛇根本不會過來盤道。

“恁多事?讓你去就去!江夏王要是派人來過問,我自有答復。”

“那好,我這就去安排。”

過了幾日,眼見著竇氏地塊起了幾間客舍,多有茅草做頂,大多是外墻和門頭,唯有中間有個大屋,則是大紅瓦做頂,讓這便的商旅嘖嘖稱奇很是羨慕。

“你怎麽給了竇孝慈三萬塊瓦?”

只要眼睛沒瞎,都知道這是張德在關照竇孝慈,李德勝聽到消息,就過來詢問。這事兒可大可小,張德到底是沔州長史身份,竇孝慈那倒黴蛋老爹又在長安不受待見,被中樞傳播一下,落李董耳朵裏,肯定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