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風物

五莊觀外道路越發便利,運作三年效果良好的順豐號“賃車”業也發展了起來。專注長安些許事業的,也就是久不在朝堂行走的秦瓊。他本不想操持俗物,但張德寫信告訴他,要時常動動,方能健體延年,於是也就聽了。

“耶耶,快走啊,快上車啊。”

穿著一身短袖涼衫的秦懷道遠遠地叫嚷著,秦瓊素不愛用自家車馬,多是讓它們為妻子服務。自己時常邀著唐儉等老前輩,搭上“賃車”,摸二枚開元通寶,然後至朱雀街再遞交一枚,往來城外鄉野。

“就來,就來!”

巢氏大夫常駐一人在翼國公府邸別院,秦瓊也時常泡些參茶,又跟著巢氏打些緩慢體術,倒是身體調理的不差,盡管多年廝殺的後遺症還是讓他畏寒,不過說話的聲音,卻已經頗為爽朗。

“國公,這裏有幾顆‘清涼丹’,若是覺得熱,捏碎了抹些許在額頭兩鬢。”

家庭醫生巢氏很少用藥,實際上巢元方一向不主張用藥,他的後人也時常以“不藥自愈”提醒自己。

唯有重傷、瀕死、搶救……巢氏才會用藥,和江湖遊醫全然不同。

“有勞巢先生,瓊病體殘軀,這些年多虧先生。”

“當不得,若非國公血氣悍勇,某也無能為力。”

秦瓊笑著點點頭,也沒有繼續客氣,和妻子揮揮手別過,“賃車”中早有唐儉等著。

“快點快點,磨蹭個甚,你那婆娘有甚看的,快點!”

老唐自從不做官,脾氣直的很,掀開車窗就要狂拍車廂,“秦叔寶,你越發像個小娘了!”

“茂約公……怎比我還急啊。”

上了“賃車”,給了兩枚銅錢,伴隨一陣鈴鐺響,極為平整的水泥地上車廂緩緩而動,馬蹄嘀嗒嘀嗒的聲音,和在泥土地上,決然不同。

“‘柳營’大戰‘霸王’,老夫買中‘柳營’封頂十貫,去了晚了不是白買?跟南城賭棍有甚區別?”

“茂約公買中十貫不算賭麽?”

“小賭怡情,你懂個甚。”

到了朱雀街,遞交一枚銅錢,馬車繼續前行,到了城東,接了虞世南,又轉到春明大街,接了幾個老漢,這才出了東城門,前往灞水之畔。

“你這‘侍書’也去消遣,秘書監就是這麽做事的?”

老唐是個老年逗逼,一看褚遂良也上了馬車,頓時笑的合不攏嘴,“你看看這位永興縣公,八十一了,也沒幾年活頭,這才去灞水尋樂,你大好年華,怎能如老朽一般呢?長此以往,可堪幹臣?”

本來褚遂良就是跟著虞世南一起的,而且虞世南也幫他走了魏征門路,將來在中樞有侍中照拂,那日子還不是美滋滋?

結果上了“賃車”才知道馬車內已經有一窩老幹部活動中心的常客,其中就有唐儉這個心理變態。

“莒國公……”

“說笑而已,當真作甚?無趣無趣,當真無趣。”

不等褚遂良分辨,老唐直接給他塞了抹布,頓時讓褚遂良憋的一口老血吞了回去。

“‘持球’就是比馬球痛快,嘖嘖,老夫在‘柳營’身上,可是買中十回中了七回,小賺小賺……諸位同僚,可有意跟老夫一起買中啊。”

“聽說‘霸王’隊的邊路甚是厲害,有個21號的,外號‘飛毛腿’,乃是‘西秦社’花了大錢,從沔州挖來的。”

八十一歲的虞世南,居然還一本正經地掏出一本《競技飛報》,“你看這身形,蜂腰猿臂,定是個持久耐跑之輩。”

石版印刷的圖像相當傳神,唐儉瞄了一眼,同樣從懷裏摸出一本:“老兄這是甚麽辰光的消息了?你看這新版說的,‘柳營’教頭乃是滄州名宿,‘持球’興發時,就已操練二三年。‘霸王’這裏有個甚?那教頭不過是個河西破落戶,也就這21號有些難纏。”

正說著,秦瓊也道:“那邊路21號跑的確實快,不但快,而且準。往往開球突襲,若無章法,無人能攔。‘柳營’中路高壯勇猛,臂膊甚長,卻是慢了太多,追之不及,如之奈何?”

“聽秦叔寶的意思,你是買中‘霸王’了?”

“咳……”

秦瓊輕咳一聲,“‘柳營’從未遇過‘霸王’這等戰法之敵,怕是要陰溝翻船。”

“翻個鳥!賭一鋪!”

說著,唐儉解開錢袋,嘩啦啦作響,裏面全是華潤銀元。

這邊吵嚷嬉笑著,灞水之畔的館場外,更是熱鬧沸騰。因糖興起的糖漬山裏紅,如今隨處可見叫賣的小販。草把上插著一串串鮮紅的糖葫蘆,還有厲害的,更是拿不知道何處弄來的橘子瓣樹莓果兒做了串,遠遠看去,極為誘人。

“老客,要前座票麽?”

賊眉鼠眼的青皮縮著腦袋,瞅準了目標,然後壓低了聲音問道。

被問的那人眼睛一亮:“你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