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風物(第2/3頁)

“有。”

“幾張?”

“老客要幾張?”

“這個數。”

那人伸出五指,在青皮面前晃了晃。

“那前座只有兩張,其余的都是高座,離得遠。而且……老客,你知道的,這個價錢嘛……”

“一貫!五張票!”

“嘖。”

青皮咂咂嘴,轉身就走。

“哎,偏是走了怎地?”

那青皮瞄了他一眼,“老客這般不厚道,俺不走,等著老客拿我作樂麽?”

“怎是作樂。往常你這等賣票,也不過是一百五十文,我一口氣加了五十文,還待怎地?”

“老客也說是往常了。可如今是往常麽?‘柳營’對‘霸王’,沒見南城賭館都不敢開鋪麽?也就平康坊還開了買中,也不過是封頂十貫。”

“那你說個價。”

青皮舔舔嘴唇,似是下定決心了一般,擡頭直愣愣地看著他:“二十貫。”

“二十貫——”

那人作勢要拂袖而去,卻見青皮巋然不動,頓時道:“好歹減個數。”

“二十貫。”

“二十貫換你五張紙,你這是搶劫!”

“那算了。”

“對嘛,正所謂……”

“我賣別家去。”

“……”

好一會兒,那人摸索著五張票,這才咬牙切齒地到了一馬車前,恨恨然道:“你道如何?我擡四倍價,那廝在我這價錢上面,再擡二十倍!”

“好了好了,休要聒噪,停了車馬,趕緊進場。長安令今天親自帶人巡場,熱鬧了他,說你尋釁市場,偏是有理說不清。”

灞水之畔有專門的馬栓,貼灞柳停靠的都是馬車,用青磚貼了線,鋪就煤渣,車把式多在這裏聚集。有專門揀拾馬糞的兼差夜香工,一次能貼補一貫多,馬糞集中在道旁竹筒屋,也就是新制的公廁,這間竹筒屋一般也是由此夜香工承包,糞肥再轉賣給長安附近的種地農戶。

貼著平整的車道,離灞水遠的一側則是排水渠,除作泄洪排澇作用,也灌溉灞水之畔的苗圃。苗圃多有大棚,大棚邊上則是存馬的地界,一個馬樁一個號牌,憑號牌取馬。這邊存馬的地界,多是駑馬或者突厥敦馬,河曲馬漠北馬也多,都不值錢,若要添一筆草料,要額外再貼十文。

如金山追風或者新種河曲馬,因馬匹價格貴,多是不在這兒。這些馬匹的主人,也不會讓愛馬在這兒紮堆,多是在館場附近的馬廄,精料不缺,花銷不菲,不過多是不會缺這一貫五百文的。

開場前早有戲台,除醜角滑稽戲之外,也有表演戲法的,還有用“送別三疊”唱法大合唱的,還有專門找來奇形怪狀的人兒溜一圈,其中有個登州大高個,是長安城東人盡皆知的“巨無霸”,比尉遲恭還要高兩個腦袋。

便是有些好奇的,看到這“巨無霸”,就覺得幾十文票錢值了,更別說還有只到膝蓋的小人,憨態可掬甚是好玩。

場地極大,兩邊豎著“風流門”,達陣線更是專門用紅線標示。一丈高的“風流門”各有兩根門柱,寬約兩丈。

“唉,那崔鶯鶯唱的甚,怎地還不下去。”

“崔都知唱的是《垓下》,你這夯貨懂個鳥。”

“你懂?你懂怎麽買中‘霸王’輸了幾十貫?”

“不可理喻!”

人頭攢動之間,卻多有長安令麾下的爪牙維持秩序,還有金吾衛的人,也算是撈個外快,一次能貼補幾百文,只要無人生事,不但白撿一筆小錢,還白看一場競賽。

“十三郎,來一罐松子,勻我幾顆阿月渾子可好?”

“老客說笑,幾顆開心果,有甚好說的?這是老客的松子,都開了口,鹹香入味的緊。”

嘩啦啦收了十幾個銅錢,賣幹貨的小郎又在別處轉悠,時不時有人和他扯價,不過多半都能饒上幾個開心果板栗之類。

“嘖,真想喝幾口酒,唉,這怎地還不開場……”

“噯噯噯!九郎九郎,來一筒酸梅湯,大竹筒的!”

“好嘞。”

咣的一聲,毛竹筒裝好了一筒酸梅湯,送到了客人手中。以往在坊市只要兩錢的玩意兒,這光景就要十個開元通寶。只是渴的厲害,沒帶水囊的水壺的,多半也是弄上一筒狂灌,到盡興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喝了精光。

當——

一聲鐘響,又是一聲“咣”,巨大的銅鑼也是響了。

“開場了!開場了!都他娘的坐下!說你娘的呢!前面的坐下!老子日你娘的,坐下,入娘的鱉……”

“‘柳營’!‘柳營’!”

“‘霸王’!‘霸王’——”

伴隨著一陣喧鬧,震天響的歡呼聲使得灞水之畔瞬間如火如荼。

中央主席台,隔斷分了幾處,成了雅間,卻又有銳士在側盯著,更有弓手腰間箭囊露出十幾支飛鳧箭,鳥羽隨風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