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幸福

“使君,那帶著淮南人到處走的黑臉老漢,又去了樊港鎮,在那裏看運煤碼頭。”

樊港鎮就是樊口,漢末關羽守荊州,就在這裏屯過兵。邊上有個湖,名樊湖,樊口的名字由來,也就不言而知。

此時的梁子湖還沒有成型,樊湖和一千多年後的梁子湖還沒有徹底成為一體,成星星點點狀,被大量的灘塗、沼澤和沙洲,切割成了數量龐大的狹窄水面。

張德的記憶中,環梁子湖地區的優質水稻耕地面積,是接近一百萬畝的。這還不包括水植作物耕地面積的三十余萬畝,以及大量的紅土地、菜地。當然,眼下梁子湖連個影子都沒有,可耕地面積也只有鄂州賬面上的十五萬畝。

想要開發鄂州,首要是還是治水,其次是移民。

治水是個籠統的概念,具體實務中,首要又是保長江大堤,然後是支流堤壩和湖口關閘的潮水倒灌;其次才是塘壩、水庫之類。

但隋唐是個相當優質的朝代,盡管歷經了南北朝的對立分裂,可荊楚地區針對雲夢澤針對長江,也已經持續了一百多年的維護和投入。這還不算兩漢四百年以及先秦時代楚國的水利設施投入。

荊楚的農業價值產出大於投入,正當此時,至於什麽時候大爆發,就不是張德可以控制的。

或許會和歷史上一樣,在唐朝嗝屁之後,讓後來者吃到福利。但又或許老張的一番折騰,讓當代後代都能享受到好處。

“那老漢莫要去管他了,也莫要去撩他,這是個口無遮攔的老貨,脾氣上來,怕是會咬人。”

老張聽幕僚說起某只帶著淮南人過來觀摩的黑臉老漢,渾身都不爽。

“使君,可那老漢四處打聽消息。還帶人說項,想要讓武昌縣的計吏辭了差事,跟他去江淮。”

“他媽的!魏徵這老東西!挖人挖到老子頭上了!”

一聽幕僚說黑臉老漢挖墻腳,老張頓時大怒,從來只有他挖別人的,沒想到終年打雁,還真遇上不要臉的敢反過來挖啊。

“……”

幕僚突然懵逼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眨了眨眼,“使、使君。方、方才說的魏……魏徵,是……是那個魏徵?”

“還有哪個魏徵?前任宰輔魏玄成,就那個給皇帝做人鏡的老貨!”

老張抖了抖袖袍,然後道,“來人!換我常服來!”

叉著腰,來回不耐煩地走動:“這老東西,讓他來江漢考察,也算是給了面子。他娘的還給老子玩這套!剛直不阿,剛直不阿你老母啊剛直不阿!”

正罵娘著,武昌縣內有個黑臉老漢卻請了一票計吏吃飯:“你們……都是臨漳山畢業的?”

“回老先生的話,俺們幾個,都是臨漳山畢業的。十三年畢業的,俺年長些,這幾個都不到十八,不過學的日子都是差不多。”

“區區三四年,就有這等計算功力,若是在這荊楚蠻荒之地,實在是蹉跎啊。也不瞞諸位,老夫在江淮,薄有幾分臉面,跟淮南行省總制魏玄成,是能說得上話的。若是幾位有意,可以跟老夫一起去揚州,不敢說在行省治所謀個一官半職,但要在江口混個出路,倒也不在話下。”

幾個年輕計吏頓時有些意動,江漢到底不比淮揚,更何況,淮南行省乃是新成,和長孫總制不同,淮南行省的總制權力要更大一些。因為新任魏總制,是要親赴江淮做官,和長孫總制是不同的。

“哎,諸位也不比立刻決定。可以回去思量幾日,老夫近來都會在武昌縣逗留,便住在這客舍。若是有意,可同老夫隨行知會,老夫得知後,自會去尋你們。”

黑臉老漢說的誠懇,風度翩翩又相當的儒雅,看他講話很好聽的樣子,就是知道個人才,幾個年輕計吏,頓時超喜歡和這樣的老前輩聊天。

“多謝老先生寬宏,俺們回去和家人合計一番,再作回復。”

“好說,好說……”

雙方別過,黑臉老漢拂須對左右道:“時下計吏分幾等,最優者,乃是大河工坊所出;次優京西大講堂;再次便是臨漳山及石城王學子弟。這些計吏,精通算盤及數算,賬目做的極好,若用在江淮,那些經年老吏再如何奸猾,也逃不脫著數目交待。此為人才啊。”

“總制,這陣子都在觀摩工地,莫非咱們在淮南,也要這般行事?”

“治水總是要治的,老夫在京中聽過都水監的人說起過,南運河以西有低窪處,若是泛濫,當成澤國。起先倒是不覺如何,但若是黃河決口,那便成人間地獄,不可挽回。所以這些年幾任都水使者,多首重黃河,再次淮河,最後才是江水。”

正聊著,卻聽得一陣吵鬧,遠遠地,武昌縣城以西,就有一票騎士呼嘯而來。

為首騎士一馬當先,胯下一匹黑色神駿,黑臉老漢一瞧,頓時道:“這黑風騮落在這廝手裏,當真是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