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都不簡單

京城,洛水之畔似乎是圍了個園子,也不知道是置辦什麽場面,但見著歌姬優伶雲集,各等來自番邦的雜耍藝人更是數以百計。什麽馴獸師、侏儒怪、口技者,都在這園子裏表演著自己的一點“本領”。

“噫,阿娘,看,那是個馴象的,用了個骨笛。聽說是驃國來的,他還有個兄弟,能馴猛虎。”

李治一臉的興奮,卻也沒有顧忌什麽“避諱”祖宗,口中稱“虎”這光景也不影響什麽,橫豎民部還叫民部不是?

一旁冉仁才低眉順眼,小聲道:“晉王果然好記性,不錯,這是驃國來得一對兄弟。哥哥芒猜善馴象,弟弟芒龍善馴虎。這兄弟二人,非是驃人,而是孟人,乃蠻王孟獲部族之後,非是尋常野人,是能識字的。”

“噢?”

端坐在中央的長孫皇後有些意外,她意外的不是冉仁才口中所說的馴獸兄弟二人組識文斷字,而是冉仁才的話太多了。

作為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中的影子股東兼老板娘,長孫皇後在老公事業危機的時候,能夠一套服裝穿三年,五年如一日不添金銀首飾,自然不是全靠“女德”來混飯,她姓長孫,乃父乃兄都不是省油燈。

傻白甜能做李董的老婆嗎?

顯然不能。

跟皇後打了這麽多交道,蜀錦的四成利潤差不多都落到了皇後的腰包裏,冉仁才怎麽可能以為能瞞過皇後,不過這時候是娛樂時間,顯然不能談工作,故而冉仁才給皇後一個眼神,然後欠身行禮……

“我聽說,這兄弟二人使喚巨象猛虎,乃是用婆羅婆語?”

“回晉王殿下,倒不是婆羅婆語,而是孟人方言,只是這兄弟二人能寫婆羅婆文,有類焉耆文、佉盧文。”

“看來這驃國境內,亦受佛門影響啊。”

自從“雅俗之爭”後,誕生了許多詞匯,其中就包括“影響”,而年輕的親王中,最擅長這些“詞匯”運用的,正是李治。

“驃國北境往西,便是東天竺,與高達國不過是一山之隔,再往北,乃是小婆羅國,一水相隔,便是大秦婆羅國。”

“咦?”

到這個份上,連李治都反應過來,冉仁才今天不對啊。

這年月尋常百姓家的十六歲小郎,搞不好已經尋了個城外嬌娘“野合”,然後胖大小子懷裏抱了。而作為皇子,更是早慧,且不說精英教育,只說耳濡目染,跟著皇後廝混這麽多年,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冉仁才今天這是有想法啊。

“冉君是有事情想說?”

李治倒也直白,他直接問了出來,一旁長孫皇後差點笑出來。反正她現在有錢拿,也不用她去求人,冉仁才這裏的蜀錦利潤雖多,可還能多過“東關窯場”?瓷器的利潤那才是恐怖,只今年,洛陽發往登萊,然後出口東海的瓷器,就換回來黃金六七千兩。

雖說黃金成色不怎麽樣,還要拿回洛陽熔融重鑄,可黃金就是黃金……

皇帝一年到頭這般努力,才攢幾塊馬蹄金?

而皇後掌控的產業,又豈是只有瓷器和蜀錦?滄州棉花、蘇州絲綢、襄州漆器、雍州玻璃、東宮冰糖……

若非她是個女子,倘若是男子,簡直就是一方巨頭,稱霸一方。

貞觀朝的夫妻店,堪稱是史上最強夫妻店,絕無二話的那種。

至於安利號提供給皇後的“現金流”,那就更不必多說。

雖說這些產業是通過十幾年的各種交換,甚至還有賣小姑子賣女兒的嫌疑,但這又有什麽呢?

眉眼淡然的長孫皇後並不沒有去看冉仁才,但因為李治的提問,一臉尷尬的冉仁才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行大禮之後才諂媚小聲問道:“皇後,小臣有件事情,不知當問不當問……”

此時,有個天竺藝人正在表演舞蛇,一邊耍蛇一邊噴火,好生熱鬧的樣子。

“噢?冉君有甚麽想問的,但問就是。”

皇後說的風輕雲淡,冉仁才可不敢當真,還是低眉順眼宛若毛犬,伏低了身子小聲問道:“皇後,小臣鬥膽,是想問問,陛下何時歸朝?”

原本打算飲茶的長孫無垢頓時停住了動作,眼神垂落,一言不發地看著冉仁才。

只這麽一個動作,冉仁才如遭雷擊,猛地趴在地上,連連叫道:“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還請皇後恕罪,恕罪——”

“冉卿。”

“臣、臣在!”

“你的確罪該萬死。”

“是、是……”

長孫皇後依然是那般的美麗端莊,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溫吞緩慢,然而正是如此,卻讓蜀中大豪冉仁才渾身顫栗,只覺得連魂靈都要出竅一般。

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比和皇帝面對面還要糟糕,至少,皇帝說要殺你,就是殺你,從不二話。

“陛下行程,也是能隨便打聽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