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信心

中土地理復雜,南北廣大,東西相異,所以每一個類型的種植物,在不同地區的發育生長,都有不同的結果。

甚至是在同一個地區,僅僅是隔了一座山頭或是一條河,產量就很懸殊。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古人的觀察是到位的,也有這樣的經驗。尤其是在糜子、大豆、稻米等口糧作物上,有著完備的經驗。

只是超出這些維持生存的基本作物之後,很多東西都是“添頭”。

賈思勰的《齊民要術》提到農戶小種芋頭來抵抗災年以防饑荒,然而推廣的概率極低,這既有朝廷體制的組織力低下緣故,也有小農更願意多收“三五鬥”,而不是種一票喂豬牛羊雞鴨的雜糧。

至於世家大族,手中田畝數十萬上百萬,丁口奴仆十數萬,要芋頭拿來看麽?

“地上魔都”能夠吸引庶民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能夠改變人生。同樣一款遊戲,對庶民而言,能夠從地獄難度變成困難難度,這就一個質的飛躍。

折射到武漢的方方面面,擺放在張德的桌前,就是一疊疊一項項的數據。

這大約是“算學”的勝利,但數字是不會騙人的,畢竟某條土狗不是玩數字遊戲的達人,也無這樣的興趣。

“頭麻、二麻、三麻產量北地要高一些,太谷縣的上田,能有三石。江南只有江州湓水有這等產量。”

“噢?早先安排人去都昌縣蓋個學校,倒是蓋對了?”

“眼下準備在湓水種麻,多是一些沒開辟的,還有一些土地,一到雨季就徹底成了澤國,只得行船。江州又無甚氣力在內地修壩修堤疏浚河道,府內的意思,是跟江州淘換一番,我們疏浚河道修壩修堤,然後新辟田地,就直接歸档拿契。”

“談過沒有?”

“江州刺史戴國公已經上奏朝廷稟明此事。”

戴國公左難當是典型的隋末豪強,武德朝比較活躍,進入貞觀後,跟武士彟一樣,屬於背黑鍋拉仇恨的。

同人不同命的改變之處,就是左難當只能一路難當下去,武士彟就不一樣了,好歹兒女雙全,還能看太皇健身的時候,在一旁喊“666”不是?

生活品質都不一樣,這就是差距。

江州刺史左難當健身的機會是沒有的,在江州地頭上的廬山練個升龍霸百龍霸保命還差不多。

“那就是成了,江南能開新田出來,不拘朝野,都是大有好處。”

而且苧麻這種經濟作物,生長周期很快,不管頭麻、二麻還是三麻,生長期都在一百天以內。有沒有效益,九十天左右來一茬就知道。能夠玩得轉廣種經濟作物的,這年頭要是沒有把握,怎麽會下本?

巴蜀冉氏,嶺南馮氏、冼氏,就是屬於典型,雖然地處邊陲,而且漢胡混雜,但有利可圖的時候,可不管什麽漢人胡人,只認開元通寶。

“使君,交州那裏,布匹缺口這般大?”

“你又不是沒見過‘海角奴’,這些運來中國的,多是部族豪帥酋長之流的子女親眷,以你所見,便曉得彼處有類六詔西南夷。”

實際上在這個年月裏,大部分東南亞地區的部族,都是獸皮草裙一裹就算遮蔽。能用得起絲綢的,絕對是已經接觸了文明社會的強力部族,進而形成了國家制度。

比如占城,除開幾個河口城市之外,它所統治的城市地區之外,也就比原始社會稍微強一點點。

如果說中土是“皇權不下鄉”,那麽這些番邦,就是典型的“文化不下鄉”。統治體系純粹靠簡單粗暴的武力,這也是為什麽杜正倫初到愛州、歡州,根本不能適應理解,但適應之後,立刻如魚得水。

無它,打開《史記》就是幹,贏了會所嫩模,輸了上班幹活……講文明也得跟文明人講,杜正倫折騰這麽幾十年,基本道理是懂的。

所以占城說要借兵打誰,借;有人借兵要打占城,還是借。

怕什麽?怕占城人去洛陽告狀?杜正倫可是“才之秀者”,一句“蠻夷無禮”,就可以塞了麻布,還不用擔心李皇帝給他小鞋穿。因為他都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小鞋還能多小?

於是後來“南海宣慰使”落在他頭上,也說明他算是把握住了遊戲GM的脈搏,而不算開掛。

讀書人的事情,蠻夷懂個卵。

交州、歡州、愛州以及南海之南諸地,真正讓杜正倫、李道興有這個底氣的地方,就是發現了金銀銅鐵礦,不僅僅是金銀礦豐富銅礦範圍廣大,連鐵礦的品相都遠超中國,這怎能沒有底氣?這怎敢沒有底氣?

漢陽鋼鐵廠一家,就足夠養活整個環南海地區的所有鐵礦采礦工,只要杜正倫、李道興有這個能力搜刮到能夠滿足漢陽鋼鐵廠胃口的礦工。

武漢的資金、技術以及市場,是杜正倫大刀闊斧豪賭一把的基石,常規的“剿撫並舉”之下,礦工組成必然是奴工和募工結合,奴工來源,自然是戰俘或者蠻夷交戰戰後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