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櫻桃

已經有了相當成熟體系的武漢官商集團,一旦開始籌建一個相當規模的單位,外界哪怕往裏面摻沙子,因為管理體系的特殊性,往往這些沙子別說在內部搞事,自己每天被分配的活計,都能夠做到他不想動腦子。

這個時代的人,不管原先是如何的“野性難馴”,一旦誤入武漢系的生產活動中去,就身不由己地接受了改造,隨後就成為了社會科學實驗的一顆螺絲釘。

而這個社會科學實驗的名稱,絕對不是什麽諸如《論紀律對生產的增益》,而是《人類可以服從到什麽程度》……

簡單粗暴的重復勞動,能把一個社會精英徹底玩成智障,假如工場主的良心徹底喂狗,無視什麽X小時工作制或者其它什麽工人權利福利之類的玩意兒。

農耕時代的礦工,在特殊的管理手段下,又攝於時代的局限性,他們實際上還具備著“反抗精神”。而且往往礦工團體也不好惹,屬於帶有濃重江湖幫會性質的團夥。但管理的方式只要變更那麽一丟丟,並且再提高那麽一丟丟生產效率,然後配合文武雙打,整個面目就徹底全非。

如果沒有出人意料的“集體意識”覺醒,那麽,這種“慢條斯理”的盤剝,可以持續幾代人,直到為一無所有之輩強行出頭的“集體意識”誕生,不管是外來的還是內生的,這種盤剝才會減輕,但卻不會憑空消失。

只有武漢那些一天睡覺不超過三個時辰,剩余時間基本是在幹活的工人才會清楚武漢的工場主是何等的貪婪。但反之,只有武漢的工場主,才知道如何頗有技術又低風險地去剝削那些工場“牲口”。

時值貞觀十九年的當口,舉凡大戶,只要不是深耕田地一百年的那種,都很清楚一個合格勞力能創造的價值,已經不僅僅是每年田間地頭的伺候。

洛陽城中,新的“新貴”盡管權力相較曾經的貞觀新貴遠遠不及,但後者如長孫無忌、房謀杜斷之流,至少看黔首蒼頭,還是當人看的。

受封“王下七武海”的“皇商”卻是不同,有錢有權的是人,其余的,都是“牲口”。

雖說在老張看來,長孫無忌他們說不定也是這樣想的,只是老牌“新貴”要臉,至於武德朝的舊勛更是要臉,於是就看上去可愛了那麽一丟丟。

內心雖然在吐槽“都他媽是吃人,裝什麽大頭蒜”,可老張還是得承認,房謀杜斷這樣的路數,好用的多啊。

至少捧你的學術圈文化圈認賬啊,“王下七武海”之流,到底還是不符合主流精英們的道德節操,也違反了大唐帝國的精神文明建設綱領……

好在學術圈文化圈人士也有一個好,那就是收了錢絕對閉嘴,那末,有些在唐朝內部不那麽和諧不那麽符合精神文明建設的事情,在外面偷偷摸摸幹的時候,學術界文化界的大佬們,可以裝死裝瞎裝沒看見。

否則,朝中只要有那麽一丟丟聲音,番邦蕃人前來“告禦狀”,那就不是什麽外交事件,畢竟這年頭的外交,從來只有一個聲音。不是外交事件,但卻是敏感事件,並且事涉國朝“威儀”,方向一盤一打就是“社會道德”問題。

一旦議論起來,往前一千年往後一千年,都特麽會變成一句話:這個國家到底是怎麽了?一定是體制問題。

所以事情性質一旦被拔高或者帶溝裏去,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封建社會士大夫的道德觀,去配合工業大生產,本就是精神分裂一般的行為。

這時候,“差不多”精神、“還可以”主義、“馬馬虎虎”準則,就體現出了它的優越性。主宰體制的士大夫們裝瞎,揮霍資本的工場主們癲狂,然後就在帝國的陰暗面裏狂歡折騰。

至於狂歡的過程中,是不是有士大夫一不小心走錯片場,跑工場主那裏喝了兩杯;又或者工場主恰好是XX縣公之後,XX開國縣男,然後頂著個文林郎、登仕郎的頭銜,這也是說不清楚的。

總之,在李董這個“千古一帝”做場控哥哥的情況下,整個帝國內部的各種團夥,矛盾再大,也只能在李董“全體都有,向右轉!”的口令下,忙不叠地一路向右狂奔。

於是,和帝國內部蒼頭黔首相比還要更加倒黴的倒黴蛋誕生了……

他們的名字叫做:突厥、契丹、鐵勒、扶余、靺鞨、室韋、流求等等等等。

老張回望“二十年”,陡然發現,這些倒黴蛋中只有兩個人是特殊的。一個叫阿史那思摩,開了掛一樣地全程跪舔李董,於是跟他混的族人,至少不能算常規意義上的倒黴蛋,而且小日子過的還挺滋潤;另外一個叫薛不棄,鐵勒諸部僅存的碩果,當然了,現在誰要說他是鐵勒人,他跟誰急。

除此二人,連瀚海公主阿史德銀楚的氏族也徹底完蛋,連根像樣一點的苗兒都沒有,唯一算得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也就是銀楚自己,還跟老張滾了床單,過起了沒羞沒臊的“多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