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胡思亂想

今年臘月武漢沒有下雪,倒是河北連續來了幾場,好在板軌受雪天影響要小得多,一應物資還是能轉運到港口碼頭。到了碼頭,哪怕只是用索道,多少也能把物資往外運,餓著誰也不會餓著皇帝。

更何況,皇帝行在堆積的物資,吃到下一個臘月都沒有問題。

至於漠南漠北又凍死多少牛羊,西域又出現幾場叛亂,放眼整個帝國,當真是對得起“太平無事”四個字。

歷朝歷代,想要求個“太平”,簡直是難如登天。

江漢觀察使府,張德有些疲憊地躺在躺椅上,武二娘子用手指揉捏著他的腦袋,不時地用指腹刮過頭上的穴位,多少緩解了老張的疲憊。

“怎地這般勞累模樣?冬月裏不是交待了來年的公事麽?”

“你也說是公事了,可我除了公事,私事就少了?”

“你昨夜又爬哪間屋去了?折騰成這般慘象?”

“嘖!我昨夜就在你阿姊那裏過夜,能如何折騰?”

“秋千嘍?春凳嘍?浴桶嘍?你花樣又多,阿姊又是個軟綿綿性子,還不是由著你胡來?”

“……”

原本的疲憊,頓時蕩然無存。若非武二娘子志氣高,老張怕不是直接來個辦公室play,看她嘴生的這麽厲害!

“西域來的消息,三郎給他兩個弟佬說事,他既然開了口,我總要琢磨一番,不能讓自家人吃虧。”

“自家人個屁!他程處弼要是沒你,算個甚麽東西!如今得了皇帝撐腰,真以為能做李靖第二?他一個灞橋唱歌的廢物,也配來你面前裝腔拿勢,入……”

正待開罵,老張猛地坐起來:“好了好了,我還沒說完,你就這般毛躁急切。三郎又不是屋裏人,你吃甚麽飛醋!”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程處弼他姓程!老娘才不信他真個就和程知節那匹夫鬧翻了,如若不然,怎地還為程家弟佬來說項?”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底細,三郎跟我是真正的一條船。皇帝封賞他再多,也是無用,他老子跟他鬧翻,程咬金自己都未必想得到。”

見老張這麽說,武二娘子雖然不信,卻也知道肯定是有秘密在其中,而且不是很方便對外透露,哪怕是她這樣的屋裏人,張德也不敢冒險。

實際上,這個事情,老張當真是只想爛穿肚皮,不會跟家裏的女郎透露半點。實在是有點驚天動地,真·驚天動地。

不管是太極宮、洛陽宮,還是現在皇帝行在,老張都時刻準備著送李世民上西天,轟上西天的那種。

僅是太極宮一共三批次“轟天雷”,其中一次就是程處弼親自下的手,至於另外兩次,不足為外人道。

老張沒收買諸如阿史那氏這種李董“示之以寬”的笨蛋,他一個都沒收買,因為都是自己人。

連曾經的左驍衛總司令張叔叔,其實也一概不知。

如無必要,老張並不打算送“千古一帝”上天,除非到了事情不可挽回,比如李董臨死之前可能就想弄死他張某人拉倒,那老張也只能讓李皇帝連個遺囑遺命也不要留了。至於會不會送李皇帝上天的時候,連帶著皇後妃嬪王公大臣,這就不是張德所能預料的。

倘若真到了那個地步,比如李皇帝把長孫無忌召了去,老張也只能恭賀紫微令老大人跟著皇帝老子好好混,爭取在昊天上帝那裏混個頂級的《威鳳賦》。

程處弼是跟他一條路走到黑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當然他跟親爹程咬金鬧翻,也不僅僅是因為有自己的“志趣”。

盡管不想承認,但程處弼這個曾經的“低能兒”,是為數不多大唐勛貴子弟中,敢於背叛自己階級的“奇葩”。

而這樣的“奇葩”,有也只能出現在老張身旁,而恰好只是灞橋唱歌的程處弼,南山造紙的李奉誡……

當然,有受老張影響的,自然也有不受影響的。說到底,背叛自己階層階級的人,從來都是少數,用“鳳毛麟角”來形容,都還差了點意思。

所以武二娘子雖然激動,但老張也沒有禿嚕嘴,只是表明態度,聰明人無需多言,武媚娘自然曉得這背後,有不能對外告知的秘辛。

程處弼此時的轉變,是典型的從對“個體”的忠心,轉而向“群體”。這個“群體”,樸素點講,就是全大唐的百姓民眾;稍微高端點,就是“大唐”,就是“中國”。

他絕非是那種以“天子私軍”為己任之輩,作為“職業軍人”,他的思想境界在經歷過不同時期的不同錘煉,加上多年在張德身上的“耳濡目染”,已經超越了“忠君”這個狹隘範疇。

可以這麽說,程處弼能夠在西域保證自己的昂揚鬥志,是因為他從未以向李世民“盡忠”來獲得“榮華富貴”而戰鬥。

其樸素的榮耀,歸屬大唐,歸屬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