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事態

“走!”

趁著夜色,只見幾道身影閃過,老大的槐樹底下用樹枝雜草蓋了兩具還溫熱的屍體,只看屍體兩只腳套著的靴子,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要麽家裏富貴,要麽是公門中人。

急沖沖離開的身影前後交錯,有人小聲地問話,只是問話的時候因為緊張,帶著顫音:“咱、咱們……宰了韓家的狗,不、不至於引來羽林軍吧?!”

如此提問,不是為了求一個答案,而是為了求一個寬心。

領頭的壯漢猛地把面罩扯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中年闊臉,眼神鄭重,深吸一口氣,看著這般跟著他幹事的老少:“俺自從跟了林兄弟做事,甚麽廝殺沒見著。突厥、鐵勒、西域……俺們沒有殺官,了不起……流放西域去算逑!”

“哥哥,俺們接下來……咋辦?”

“咋辦?”

壯漢目光凜然,環視一周,“一不做二不休,狗都殺了,再殺幾個狗主子,又算得了甚麽!”

“可憐俺那幾個弟兄,千萬莫要連累著。那千兒八百畝的地,不要就不要了!”

“不給姓韓的看看手段,他還以為就他是個牙口好的!老子這張嘴,這口牙,天生是用來吃素的?!”

“幹票大的!”

“幹!”

“幹了!”

“聽哥哥的!”

不幾日,韓習清查將陵縣關市的棉田,居然遭了伏擊。天使儀仗倒是沒被沖撞,但是韓家的狗腿子被剁了十七八個腦袋,殺傷二三十個,整個場面無比驚心動魄。

伏擊的人也是了得,強弓勁射,上去就射爆十幾個射傷二十幾。陡然遭受重創,狗腿子哪裏見過這種場面,嚇的當場逃竄。

可隊伍一散,被專業殺人的盯上尾隨,就是想怎麽殺就怎麽殺。

然而整個伏擊的隊伍,偏偏就是放過了天使儀仗,半個穿官袍的都沒碰。

場面詭異無比,韓家的狗腿子就算想要跑,臉上抹了泥巴,一開口就暴露了跟腳,非死即傷,傷了必殘。

下手之狠毒,堪稱大唐收服河北以來,最為惡劣的犯罪事件。

但它不是造反,否則穿官袍的就該死上幾個,可偏偏穿官袍的就是沒死。

“嘿!這個關老五,當真是跟林輕俠混過的,了得,了得。”

“你說話調門還能再高一點,最好高的把德州官衙裏的老大人都招過來!”

“俺不就是高興麽?來來來,喝一口,喝一口嘛。莫要在意,眼下姓韓的也是怕死,哪敢冒頭,正躲在河南的大營裏頭呢。”

“關老五也是狠,我去看過咧,莫有一個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死了十八個,都是一箭射穿腦袋。可就算是死了,也被關老五他們帶著人把腦袋剁下來,這得多恨?”

“咋不恨?你說咋不恨嘛!”

砰砰砰……說話的老哥皺著眉頭拍桌子,“他親家的女子,被韓家搶了過去不說,還說莫有看見。這就是把人擄走藏了起來,這是啥?這跟山裏做無本買賣的,有甚區別?人伢子還挑揀地面,也不聽說哪個把鄰居給拐了走的。”

“我說甚麽親家女子,也就是說說。說到底,這將陵縣,種棉花最多的,就是他關家。他到底不是林輕俠,那是跟著王總鏢頭混的。他關老五,放俺們這裏,那算是了得人物,放朝廷,那就是個屁……”

猛地喝了一口小酒,這位說話的更是眯瞪著眼睛,盯著酒杯繼續道,“這要不是個官,家裏要是莫有做官當兵的,那算個鳥人?還指著正眼看你?姓韓的瘟牲作甚發了家?不就是做了官嗎?”

“把襠裏的寶貝割了,就算官?”

“你當姓韓的瘟牲是白割了的?他把老底都砸了進去。不去搏一把,也就是換只畜生過來拿你。他韓習不過是自己就去做那黑了心腸的。”

“他不要吃虧,把卵蛋割了,就來吃我們?老子還替他想?呸!”

“甚麽替他想?甚麽叫替他想?老子就是把事情說給你聽。入娘的瘟牲,他敢割卵蛋,現在倒是不敢冒頭了。也好,老子也給添把火!”

“老哥你想做甚?!”

“做甚?老子做他全家!”

言罷,又是惡狠狠地猛灌了一口酒,“老子找關老五去,他缺啥,老子給他送。他殺人缺刀,老子給他運,石城的不好用登萊的,登萊的不好用蘇州的,蘇州的不好用武漢的!他莫有吃喝,老子給他送,吃肉滄州豬,吃菜德州菘,他就是要吃鯨魚肉,老子也走一遭津口!”

情緒激動地說了一通,這原本一開始還讓酒友不要大聲說話的老哥,居然自己嚷嚷了起來,然後又是一杯酒下肚,咚的一聲,趴桌子上面紅耳赤地呼呼大睡。

“這個關老五,甚麽來頭?”

遼西,薛大鼎正在工地上盯著路橋工程,因為德州鬧了事情出來,他作為曾經的滄州官長,受老部下的請求,特意過來稟明事體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