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以“義”之名

朝鮮道治所平壤城,正在修建的平壤宮僅僅是基台規模,就已經超出了扶余種及靺鞨各部的想象。這種“偉力”居然會被人掌握,哪怕是最原始最野性十足的部族酋長,到了平壤宮,第一個念頭,就是收拾掉自己的桀驁不馴。

“偉力”需要“偉人”,貞觀大帝在“臨幸”平壤,東北各部與有榮焉。如果換個稚子帝王,想來也沒可能讓那些被契丹人都要吐槽的“野人”惶恐不安。

“陛下。”

盡管早就開春,而且中原大地已經山花爛漫,但是平壤依然冰雪連綿,道路如果沒有標示,全然是看不清的。

帝國皇帝能夠在這裏貓兩三個冬天,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只是,兩三個冬天就能把“相權”幹掉,皇帝的手腕,遠比寒冬還要殘酷。

“賓王欲言又止,想來還在猶豫。”

“陛下。”

馬周微微欠身,眉目肅然看著李世民,“中旨建衙,若只是遼東、朝鮮諸地,倒是無妨。只是,想要統制諸海諸番……陛下,恕臣之言,這……絕無可能成功。”

聽到馬周的話,李世民眉頭微皺,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半晌,他手指輕輕地點了一下窗戶上的冰棱,嘎啦一聲,冰棱應聲而裂,然後跌落在了窗外的青石板上,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賓王所憂,朕並非不知。”

李世民負手而立,“不拘‘東風’、‘民兵’、‘白楊’……便是南朝遺族之船團,也非北地舟船能夠比擬。不過,天命在朕,誰敢造次?”

“無非是陽奉陰違……”

很是坦蕩地回了李世民這麽一句,倒是把貞觀大帝給噎住了。

官場中的“墻頭草”“兩面派”“雙面人”“騎墻派”才是高頻出現的人形渣滓,而即便官場中來幾次嚴打,仿佛是清理了一遍,仿佛是終於山頭明確,可最終,又是兩面押注,旱澇保豐收……

人性如此,縱使有“驚天偉力”,也無可奈何。

馬周一句“無非是陽奉陰違”,也不過是告訴李皇帝,固然天下大定,人們已經認可了天下姓李,正統放在那裏,也卻是難以撼動。但對人形渣滓們而言,他們只要表面上不出錯即可,背地裏何必真個擺出忠君愛國的假惺惺姿態?

你李皇帝要是真能夠做到“包舉宇內囊括四海”,那你是大能,天下誰不拜服?可李皇帝能做到嗎?

總不能光靠你一句話,老子十幾萬同行,幾百萬市場,就雙手奉上吧。

狗急了還跳墻呢,更何況是一群海狗?

跳海裏你他媽有種追啊,追上了就讓你嘿嘿嘿……

“王萬歲和單道真,都取的甚麽古怪名字!”

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李世民突然黑著臉喝罵了一聲,“不知所謂!甚麽民兵、白楊、東風!”

見老板突然脾性一轉,馬賓王頓時知曉,老板這是趁機下坡,於是上前道:“克明公舊年老病復發,已臥床數月,陛下同克明公情誼深厚,不若先班師回朝,也好探望克明公一番。”

“杜克明硬挺了這麽多年,也確實給朕分憂不少。”

當年打發杜如晦去河南搞事,“杜總統”明知道是黑鍋,他也毫不猶豫地背了。就算杜氏趁機也撈了點外快,但要是沒有“杜總統”收拾幹凈河南,李董想要遷都的這麽順暢,想要把清河崔氏幹的這麽爽,難度系數還要翻兩番。

“任勞任怨”是杜如晦的一個重要標簽,杜氏和其余幾大天王不同,他是貨真價實豪門貴種!

“以探望杜如晦為由班師回朝,天下人皆會稱贊陛下重情重義。如此一場‘君臣之義’,也是千古佳話。”

“不錯!”

聽得馬周謀劃,李世民連連點頭,“不錯!”

連道兩個不錯,心中已有計劃。這是一舉多得的手段,收攏民心只是基本,作為“千古一帝”,身上的榮耀光環刷多少種多少層都是不算少的。但是借著看望杜如晦這個名義,就可以用非正式的會晤,跟各方利益集團談判。

中國之外的收益日積月累,盡管增加的大量金銀只會拉高物價,但同樣的,海外各種經濟作物莊園,加上簡單粗暴的奴隸貿易,市場還是在持續地消耗著,哪怕它的效率十分低下。

即便只是說李皇帝自己要累積金銀財帛,將來死了之後埋帝陵之中,因為社會價值的慣性,李皇帝的意志,還是能夠在一定範圍內貫徹。

“朕原本是想以‘南海宣慰使’故事,建衙‘宣政總制院’,設宣政總理大臣,總制四夷政事……”

李皇帝說的輕松,馬周卻聽的心驚肉跳。老板真要是這樣蠻幹,搞不好一口氣就是得罪一大幫人,少不得連北軍、西軍中人,都會有怨言。

因為老板說的是“總制四夷政事”,這他媽還想在“四夷”中“布政”,這是能隨便出手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