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需求

羅渦國東南,在名叫“水之母”的河流東岸,形制各異的舢板停靠在了臨時搭建的碼頭上。棧橋所用的木料,表皮剮蹭一點下來,裏面還是相當新鮮的樹幹。

碼頭一側,臉上塗抹了各種顏料的土著恭敬地在那裏等候發落,穿著大短褲的各種唐人在那裏路過,瞄了一眼便沒有多看。

天南地北的口音,在此時都盡力地學著“洛下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想要快速溝通,總要有一個標準。

隨著《音訓正本》2.0的刊印,加上大量的“師範生”在大唐東西南北流竄,多少也是緩解了制定標準的難度。

“爾等勤懇能幹,老夫才作保,將爾等豎立為模範。萬萬沒想到,老夫予以爾等便利,爾等便是這般回報老夫的嗎?”

幾個土著都是唯唯諾諾,為首者用有類真臘口音的方言回道:“上差,我們知罪,我們知罪啊。還請上差再給個機會,再給你機會吧。”

羅渦國方言極多,唐人能夠熟悉的基本沒有,南海這一帶,能聽懂的,最遠也就是占城。

於是為了方便,“探險隊”一旦出動,遇上偏真臘口音,多少能理解一點的,就收為“熟番”,用“熟番”來管理“生番”。

加上最近中國傳出來的政策消息,給“探險隊”中的有識之士帶來了強大信心。落實到捕奴業務上,就是“以夷制夷”為主。“探險隊”這種民間有活力團體也好,還是說“南海宣慰使”這個官方正牌也罷,都是打算豎立典型,制造模範。

在羅渦國這一點,能夠混到一張交州、愛州、歡州的“暫住證”,就是土著的極大勝利。

因為這等於說是從“熟番”進階到了半個唐人。

唐朝官方是允許手持“暫住證”的“熟番”,在交州、愛州、歡州居住的,不但可以居住,還可以操持手工業、農業。

但是不能進學,不享受唐朝的教育福利。

主要還是師資力量不行,加上教育機構還沒有膨脹到可以輻射到南海周邊,別說交州、愛州、歡州,就算是廣州,教授《音訓正本》,也還要通過老馮盎的關系,跟張德溝通之後,才花高價從武漢引進師範人才。

好在“熟番”土著對於教育權雖然急切熱切,但相對來說,先把生活走起來,能生存下去才是王道。

唐人和氣不假,但殺人的時候,唐人也挺和氣的,這就有點驚悚,讓人害怕了。

“跑了一隊奴隸,爾等知道老夫要虧多少嗎?爾等知道這些奴隸是誰要的嗎?讓你們看管押送,竟然能捅出如此之大簍子,老夫要爾等何用?”

“上差饒命,我們知罪,還請上差寬宏,再給一次機會。小的知曉‘巴迪亞’那一片還有幾個村莊,再給我們一些時間,一定完成任務!”

“老夫可以給你們這個機會將功補過,但是,老夫要告訴爾等,你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不會再有下次了。好自為之,哼!”

言罷,那訓斥之人,沒有再多看土著一眼,轉身離開。

等人走了之後,一幹土著頓時有些愁惱,有個年輕點的小聲問道:“真的要去‘巴迪亞’嗎?我們以前,還跟他們走親……”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難道你不想活命?難道你不想換個身份?!”

年長的呵斥起來,然後正色道,“知道擁護王上的人,已經有人改換唐姓,可以前往交州定居嗎?只要成為唐人,過去損失多少,將來都能換回來!”

“是……”

被訓斥的青少年都是縮起了腦袋,實際上他們雖然赤露半身,臉上抹著顏色,那也是投上差所好。因為在上差眼中,蠻夷應該是這個形象的,於是他們本來也曾身穿絲袍腳踩鞋履,如今也是一副“野蠻”“愚昧”的打扮,只是為了討上差歡喜。

交州都督府跨國“剿匪”用了“假道伐虢”的套路,羅渦國現在政局是相當動蕩的,但是,因為唐人大量的“探險隊”進入,整個羅渦國又出現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全國上下,各種勢力都在爭相取悅唐人,只為謀求延續自己的權力地位。

而實際上這種行為是相當高效的,取悅唐人的回報極高,雖說取悅的勾當實在是有點天怒人怨。

“入娘的,這地界當真是又濕又熱,得虧老子自小長於廣州,這要是北人,怕不是死了三五回。”

“甚物事也沒有,都要重新來過。偌大的河道,連個像樣的堤壩都沒有,一旦洪澇,這不是成了一片澤國?”

“修堤要多少錢?”

“這一塊,十萬貫打底。唉……這不是錢的事情,缺人。”

整個地區的人口都太少了,說是說這有一國那有一邦,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就看著二三十萬人,這連林子裏的“生番”都算上了。

“之前在歡州,杜南海不是說真臘無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