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興旺

學校還沒有蓋起來,圍繞學校的“市場”卻已經興旺。

甚至在“德明學堂”四周的臨街坊墻、院墻,或是自發或是眾籌,開門的開門,打洞的打洞。

要是家裏人丁不怎麽興旺,掏個窟窿也能當作窗台,叫賣甜酒釀的小娘隔著窗口,反而顯得頗具滋味。

雜七雜八各色各樣的“小賣部”比比皆是,不但有“小賣部”,連在坊市裏叫賣的貨郎,這光景也是湊過來倒騰“文化用品”。

筆墨紙硯都是有的,有好的有不好的,有上等的也有湊活用的,滿滿當當各色各樣。就算一支毛筆,有玉石做的也有銅鐵卷的,竹木貝殼一應俱全。

什麽“書仙筆”“文曲筆”“相如筆”……好聽上口的名頭極多,要不是遠處陸德明的立像還算顯眼,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蘇州最大的文具用品市場。

“這賣紙筆的還算說得過去,這賣銅錠的,怎麽也來虎丘?”

“噯,少見識了吧。”

操著淮陰口音的看客大冬天的抖了抖手,略帶得意道,“學堂是有音樂課的……非是教授音律……”

“‘虎丘園’裏的博士,用銅錠教人唱歌?”

“……”

那淮陰看客見對方打岔,便白了一眼不再言語。對方見狀,悻悻然露了個不好意思的笑臉,這淮陰看客這才道:“如今市面上銅多了之後……”

“銅哪有多的時候。”

“……”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兄台原諒則個。”

“……”

你他媽也知道自己是杠精附體?不擡杠會死麽?

好不容易順了氣的淮陰看客繼續道:“市面上銅多了之後,有司用來做樂器的物件,便是用銅多了一些。前頭北軍掃蕩北海,軍號便是用了銅制的,比牛角號還要響亮,很是厲害。”

“不怕司號的小卒卷了銅號跑路……哎呀!”

淮陰看客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暴脾氣上來邪火壓不住,三步並作兩步,躥過去就是一記左勾拳,邊打邊喊:“日絕你奶個老腿……攘你媽,叫你插嘴……”

“莫打!莫打!莫打——”

“老哥消消氣消消氣……”

暴躁老哥怒懟杠精,不多時就來了幾個差役,罰款若幹,苦主和被告面面相覷,尋思著這不是平白無故鬧得慌麽?

銅鋪裏裏外外都是熱鬧,鋪裏叮叮當當早就鋪開了家夥什,夥計們有歲數大的也有小豆丁,童工比比皆是,看著又黑又瘦,卻是賣力少話,埋頭都像個驢兒。

掌櫃的穿著一身清白衣衫,拾掇的人模狗樣,頭上的包巾還用了絲綢料子,只是大冬天的光著腦袋也不怕冷。倒是侯在鋪面正廳裏的都是裹的嚴嚴實實,有塊頭大的行伍老卒,粗嗓門嚷嚷著要這個那個;也有慢條斯理活脫脫的富貴少爺,一邊飲茶一邊看著畫冊;還有窮酸也似的老漢,渾身沒有像樣的布料,叫上踩的也是蘆鞋,兩只手抄著,時不時往鋪後看去……

“諸位,這幾日銅料就恁多,若是打銅號,肯定是夠了,倘使要精致的物件,卻是不行,太費人工。”

“俺要甚精致東西,就要銅號,來個十幾二十件,正月就要走人去劍南。”

“那就先預祝太尉一路平安。”

“好說,好說……”

大兵很是爽快的模樣,更是得意洋洋道,“莫要看俺是個粗人,俺一個隊裏的兄弟,卻有進了‘虎丘園’的。將來就算不是官人,也是個先生。”

“啊吔!未曾想太尉家裏還有秀才一般的人物,失敬、失敬……”

“那是!”

原本慢條斯理吃茶的富貴少爺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樣的大老粗,居然有兄弟進了“德明學堂”?當下也高看了這個大兵不少。

站在那裏還踮腳打望鋪裏的窮酸老漢卻是對這些不為所動,反而又催問了一聲:“掌櫃,這幾個銅嘴兒,不是說今日就好的麽?”

“老先生放心,約定是今日就是今日,之前開模廢了不少氣力,都是從武漢請來的頂級工匠,連鐘表匠……”

“你再快些則個。”

那老漢雙手從破爛的衣袖中抽了出來,一枚銀元壓在了桌面上。

掌櫃見狀,臉皮一抖:“可不敢老先生再掏錢……”

只是說話的時候,卻忙不叠地拿起銀元吹了個響,然後嚷嚷一聲:“是死在爐子旁邊還是搬銅錠砸爛了腳丫子,手腳麻利些,沒看見周老先生還候著麽……”

之前對大兵高看不少的富貴少爺,此時看向窮酸老漢的眼神同樣驚詫,而且富貴少爺眼睛不差,那銀元品相,可不是什麽落腳貨,而是正牌的華潤銀元,還帶著銀花邊,沒有被絞了一圈的。

這種銀元有一個特點,它是絕版,是華潤銀元的第一代產品。一般人還真不可能有這樣的貨色。

能拿出這種銀元的人,要麽土財主死扣錢,拿了銀元就埋著不花。要麽……這玩意兒來的輕松,而且無所謂新老銀元,都是錢,花就完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