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簡在帝心

自己的主子這幾年有點力不從心,這一點康德很清楚。

只是再怎麽力不從心,這天下還是姓李,能夠掀桌的,也只有武漢這個異類。其余“諸侯”,都是不堪一擊之輩。

李靖都開始關門睡覺,可想而知。

只是兩朝勛貴從來沒有放棄過分潤權柄,相權分散又集中再分散,都是看不見的較量。

伴隨著裴寂的嗝屁,房謀杜斷長孫尉遲的外出,後繼者們在中央政府的舞台上,誠然就是“點頭相公”,但小心思還是不斷。

既然不能分餅,那就把餅攤得更大一些。

康德知道的,現在即便自家主子有那個胃口,可肚子卻撐不下那麽多。

“你那些假子們,如何反應?”

“陛下,甚麽假子不假子的,都是玩笑。奴婢發話之後,這些個狗崽子,都還算知道感恩。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連看門狗還做不好,要來何用?”

手持拂塵的康德輕輕地給李世民揉捏著肩膀,這麽多年下來,默契還是有的。康德自忖比不上已經去世的史大忠,所以別的都不管,給李世民當好差即可。

至於被張德坑得體無完膚這件事情,他心中也清楚,這是張德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劍,一輩子都不會斬下來,就是嚇唬著他。

之前看張亮放了一炮“豫州鼎”,驚天動地的,自己卻絲毫沒有嚇到,甚至還有點想笑……

“太監這個名頭,往後不值錢了,你這老東西就不心疼?”

“都是陛下的鷹犬,甚麽太監、少監的,陛下說值錢,它就值錢;陛下說不值錢,那它還能抵一個開元通寶不成?奴婢們聽陛下的,也只聽陛下的。”

“哈哈哈哈……”

李世民很是暢快地大笑了一會兒,擡起手指,向後指了指。

康德咧嘴一笑:“陛下,接下來,奴婢們如何做?”

“原本朕想讓薛大鼎為工部尚書,兼領河北道黜置大使。後來想了想,河北如今乃是北地精華,鎮壓諸胡,扼守世勛。不若就讓薛大鼎在河北再幹上幾年,賜特進,加太子少傅,河北道行台……行尚書省。”

“底下的人,都道行中書省。”

“也罷,薛大鼎想來也是要三辭三請,省得麻煩。”

一字之差,卻有很大的區別。行中書省,終究是要“面聖”而治,對地方的治理,更多的是發起“議案”之後,得到皇帝批復,然後治理。

只是某些人可以獨特一些,比如房謀杜斷,他們本身就是絕對的宰輔,天然具備執行政策的能力,門下省的人只要稍微慫一點,整個政策從發起到執行,走完很簡單。

但對將來非宰輔的行省老大來說,在大政上,如果沒有拿到皇帝的批復,等於就是越權,是非法的。底下的人只要有點野心,就能通過合法的手段,掀翻行省老大。

當然了,通常情況下不會出現這種現象,可萬一皇帝要反腐倡廉,那說不定就要殺個個頭最大的。

連宰輔都沒當過,這種行省老大,殺起來不要太輕松。

李董準備賜“特進”給薛大鼎,也是為了提升薛大鼎的品級,但基本薛大鼎承受的可能性為零。

金紫光祿大夫或者銀青光祿大夫,才是薛大鼎的承受範圍。

至於說“行尚書省”,薛大鼎絕對想都不敢想,“行尚書省”就是真正的諸侯,是比藩王還藩王的存在。李承乾的這個“東海道大行台”,就是“行尚書省”,太子受得,薛大鼎也受得?

哪怕是河北道的低配削弱版,或者皇帝發話,說這是乞丐版的,你不要多想。

這可能不多想嗎?薛大鼎怕不是以為皇帝要卸磨殺驢,在河北道官場搞大清洗。

所以康德這才張口發言,說了一句底下的人都講行中書省,不講行尚書省。這也是為了提醒李董,就算要放權搞事,也得看底下的人腰板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麽大的力氣。

薛大鼎修路修得飛起,野心肯定也見漲,但薛大鼎不會野心大到每邊。他不是房玄齡,更不是杜如晦,才能是有的,但薛大鼎起家靠得是薛氏,揚名靠得是“官聲”,業績靠得是張德……

薛書記,終究是個很小心的傳統官僚,只是個人比較進步,也敢於進步,但也就到此為止。

“這幾年渤海修路,著實歷練出來一批人才。薛大鼎攢下這些家底也不容易,若能促成大事,倒也甚好。”

李世民悠哉悠哉地說著話,康德認真聽著,現在皇帝是打算把工部削弱,這幾年最火熱的業務,就是修橋鋪路港口碼頭,可以說膨脹到不行。早年皇帝精力旺盛的時候,工部的頂頭上司,是尚書右仆射、尚書右丞,調教工部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訓狗一樣的訓。

只是現在精力不濟,哪怕老婆出來辦事,長孫皇後對於各部門的把控,不可能像李皇帝這樣精細入微。很多時候,長孫皇後主要是靠“誘之以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