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死人活人(第2/2頁)

一個很簡單粗暴地例子,侯君集掌控的娛樂業集團,盯上了一塊地,想要做成規模更大的球場。他這樣一個頂級的帝國權貴,想要玩死一兩家走下坡的老牌世族,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而支持侯君集的人多,還是支持某某地某某氏的人多?要知道兩京組織的球賽之中,背後金主多得是軍方出身的山頭。而球賽帶來的收益,絕非只要門票,圍繞球賽而產生的報紙、雜志、博彩、物流、周邊、廣告等等等等行業部門,都會支持侯君集弄死那幫攥著土地不放手的“落後”雜碎。

你祖上漢朝三公?你先祖位列九卿?

打的就是三公,殺的就是九卿。

利益形成洪流之後,要麽用另外一股洪流來壓碎,但大抵上也是利益訴求,乃至利益的分配權力。

想要靠著傳統的慣性,發動“面子果實”的能力,給某某地某某氏一個面子,無異於癡人說夢。

在貞觀朝二十多年的官場換血之後,老牌世族不得不變,不變就死,而且是必死無疑。

管氏喊出“一家哭何如一族哭”,固然“宗家”冷血無情,甚至是極盡不要臉之能事,但道理是正確的,“分家”的精英或者說精英,也能明白這是陽謀得不能再陽謀的手段。

“宗家”通過這種手段集中了資源在更少一部分的家族子弟身上,燃燒的是“分家”,壯大的是“宗家”血脈。但同樣的,“流放”出去的“分家”子弟,也獲得了一個額外的機會。

原本他們永遠不可能獨立門戶,大多數情況,就和歷史潮流中的那些個高門小支一樣逐漸衰亡,最終成為蒼頭黔首的一員,甚至可能是奴隸……

但是現在,他們就有機會“稱宗道祖”開門立戶。

創業,對高門嫡系子弟而言,是熟悉的,但是對庶出“廢柴”們而言,他們只不過是生育機器,又或者是聯姻工具,其它的利益,很難享受。

且不說豪門如此,程知節這等草莽出身,都讓庶出子弟不得不選擇投靠張德來換取前程,高門只會更加殘酷,老牌世族更是等級森嚴,和魏晉之時,並無區別。

老張對李芷兒說“活人無數”,那的的確確就是如此的。那些個“流亡”“流放”到海外番邦的小支庶子們,至少在他們的人生軌跡中,第一次獲得了一丟丟的分配權。

資源上的,財產上的,甚至是生育上的。

一如當年張德和太谷縣令王中的“官商勾結”,不知道多少農戶家破人亡。老張和程處弼這等權貴子弟,更是談笑風生,視人命如草芥。可回過頭來再看過往,原本就已經饑飽參半的太谷縣農戶,他們中原本應該早夭早死的,卻活了下來。

而那些個沒有家破人亡,繼續保留手中田地的農戶們,他們繼續饑飽參半,手中的土地,泰半換了主人,因為他們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以把自己的血脈延續下來。

正常的歷史潮流中……他們中的大多數,本來就是應該“斷子絕孫”,養不活妻兒養不活自己,才是常態。

哪怕這是“貞觀盛世”!

但是當初遭遇“家破人亡”慘劇的群體,卻存續了自己的血脈,他們有過勞而亡的,可終究還是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些勞命鬼。

原因何在?

一個行業體系中的雇工,永遠都比被多重剝削的底層小農值錢那麽一點點。

更何況,還是土地貧瘠一無所有的河東下縣。

倘若張德亦或是程處弼因這些個“家破人亡”而傷心不已……那大概是一直傷心二十年,至死不休也停當不下來。

所以當李芷兒盯著張德感慨之後,終究也是沒有多說什麽,更何況,先哲們早就把道理講得很清楚了。

怎麽避免這種悲傷?

很簡單。

君子遠庖廚。

“我那皇兄若是一病不起,太子能監國嗎?”

“就他那性子,還是老老實實在東海攢點家底吧。”

老張搖搖頭,“哪怕你皇兄死了,也是太後垂簾聽政。哪怕你皇嫂沒有這個想法,滿朝文武,多的是需要她這麽幹的。”

“唉……”

李芷兒一聲輕嘆,“我總算是脫離帝王家,得獲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