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茫然熱鬧

二十家“皇唐系”大學的誕生,如果說是教育界九鼎齊鳴的大事件。那麽弘文閣隨後發布的《專營法》,則是給持續很久的大宗物資寡頭專賣,進行了一場“地龍翻身”,震級強度無上限的那種。

除了“專營”本身這個概念之外,弘文閣仿佛有了“立法權”,當然這個權力來自哪裏,朝野內外都是心知肚明。

只不過沒人願意去深挖,畢竟七部甚至八部大佬之下,還有一堆的徒子徒孫,他們也是有野心也是有理想的。

難道沒人想要做弘文閣學士?

以前“入閣”毫無亮點,但是現在……真香!

即便只是糾纏於細枝末節上,還是讓人心驚膽顫。因為《專營法》將會逐步擴大地方對於大宗物資的營銷權力,但是,針對大宗物資,尤其是礦產資源,基本上還是由朝廷掌控源頭。

究其原因,朝廷缺錢了。

按照既定的規劃路線,加上這幾年的“債票”以及各種貸款,朝廷必須在五年之後還要保證財政良好。

未雨綢繆這是必然的政府素質,更何況,貞觀二十六年的當下,專業的技術官僚,並非只有工程狗、農業狗。王學子弟的算盤,打得也是像模像樣了。

受欽定征稅司衙門的啟發,朝廷在針對收稅上,原先的直接稅、實物稅,其效率低下又不能滿足“超級朝廷”的需要。

這時候,想要進一步提高“收入”,拉高稅率的意義不大,做大征稅市場,卻是行之有效。

薅羊毛沒必要把羊薅禿,這一只薅一點,那一只也薅一點,積少成多,數量反而相當的可觀。

在貞觀二十六年之前,收稅真正收得多又不費力的,只有“印花稅”。其余鹽稅之類的,都是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風險極高。

但隨著大建的興起,不管是板軌、弛道、鐵道、港口、關口甚至是大型聯營客舍,都能夠聚集起一個“超級市場”。

只要有商品在這裏流通,那麽官方要掌控的,就是這個年代為數不多的“節點”。

一次海上貿易的發起和終結,大概率就是在蘇州、揚州、杭州、泉州、廣州、交州等等大型港口,那麽,朝廷只需要在這些港口設置征稅衙門即可。

並不能保證百分之一百的商船都會繳稅,但是,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按照一條船的商品銷售總額來征稅,整個帝國的“收入”,將會以幾十倍的增量暴漲!

這筆賬,朝野之間的算學高手都算過。

在地方豪門和關隴軍頭徹底退場之前,想要這樣搞,難度大得驚人。但是現在,北起太原,南到廣州,舉凡大型世家,都遭受了重創。

為數不多保全自身的,只有嶺南馮氏、冼氏。而後者實際上在謀求“南都”地位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態度,願意“繳械投降”,中央讓怎麽幹就怎麽幹。

當然馮氏內部可能會出現反對的聲音,但貞觀二十六的當下,尤其是像馮智戴、馮智彧之流,跟揚子江兩岸妖孽都打過交道。可以說,帝國最強的兩大官商集團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麽,誰在馮氏內部唱反調,都會被馮氏嫡系子弟徹底絞殺。

正如吳縣陸氏當代家主陸飛白幹過的那樣!

《專營法》出台之後,對中低階層的友好度是非常不錯的。原本的底層冒險家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勇氣或者頭腦,在原本管控專賣的市場中前去拼殺。

比如白糖,原本只是朝廷和地方巨頭的“私人物品”,現在就可以正式出現行腳商從某個白糖商那裏批發,然後前往各處販賣。

原本管控的流程、工藝、渠道、市場、貨源……都開放了口子。

當然讓人享受這種便利的方式,自然也是交易,“冒險家”們要繳稅,他們在某個關卡或者津渡甚至是客舍賣出去一百文的白糖,那麽自己就要上繳五文錢的稅。

只不過行腳商們大概是不想這麽幹的,不過對於有了門店的商人們而言,銷售稅成了必然,今後要考慮的,是如何避稅甚至是逃稅。

朝野之間,都明確了一個概念:流通。

基於這個共同的概念,自然會從共同的價值中,誕生共同的“理念”。隨之而來的,就是當進入這個“體制”之後,不管願不願意,都要維護一下。

當然從私心出發,自己能夠成為弘文閣學士,那肯定是希望後來者早點死。但毫無疑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並且為了保證自己已經到手的利益可以穩固流傳,“立法”成文,自然就是加強“共識”或者“理念”的工具。

原本這個工具,是帝王的。

但現在帝王讓渡了那麽一丟丟出來,社稷神器的滋味,顯然是讓人嘗試一次就欲罷不能。

弘文閣帶來的這一波“地龍翻身”,並非只有躍躍欲試的食肉者們以及他們的徒子徒孫在那裏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