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種樹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出洛陽的弛道上,紅黑雙色的馬車相當豪華,不過更豪華的,卻是出洛陽的這一段弛道。

為了滿足皇帝出行的要求,這一段弛道是按照“天子駕六”的標準來修的,路面寬度要比別的弛道寬得多。

“這就是順豐號新出的馬車?”

“回陛下,正是。”

康德將拂塵抱在懷中,好一會兒,才對閉目養神的皇帝說道,“聽說連車輪都是精鋼所制,將作監想要模仿也是不得要領。此種鋼輪,須漢陽鋼鐵廠專門處理。”

“如履平地……倒是比以往更加舒適。”

“說是改進了‘避震’,奴婢看過了,都是彈簧也似的無視。”

說著,康德又對皇帝道,“載重也是厲害,車內車外,可以站披甲銳士二十余人,算上禦手、侍者,二十三四人總是能吃住的。”

“吃住……你這老貨說話,倒是越發像武漢佬……”

“是,奴婢讓陛下見笑了。”

康德也是有點尷尬,跟張德打交道多了,他偶爾還會蹦跶兩句方言出來,倒也不是他一定要這樣,而是接觸得久了,口癖被帶歪,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京東運來的物料,就在前邊了吧?”

“是蘇揚兩地的船隊,蘇州今年會有兩三百綱的運量,由江東總督府全權負責。”

“輔機是個妙人。”

想起長孫無忌,李世民忽然笑出了聲,“朕的《威鳳賦》,擺在案頭……整整二十年啊。”

二十年來,長孫無忌幾次要執掌大權都沒有成功,雖然在政壇中的地位是不斷攀升的,偏偏受限於“長孫”二字,在權柄上,根本無法和房玄齡相比。

甚至連去世的杜如晦,他也大大地不如。

縣官不如現管,更何況還是比較特殊的外戚大佬。

“咦?那是甚麽?”

忽地,從車窗中,李世民看到了很多樹苗,正由一隊隊的苦力民夫在那裏從舟船上運下來。

“是東宮的船隊。”

康德用望遠鏡看了看,然後雙手將望遠鏡奉上,讓李世民自己親眼看看。

“唔……”

從鏡筒中看去,就見大量的樹苗正被栽在已經挖好的坑洞中。規劃好的一片林地,緊貼著鐵道東進的一處河灣山口。

“承乾來了信?”

“都留在了案頭。”

“月底一起看吧。”

如今李承乾寫來的信,都是家書,正式的公文,都是發往弘文閣。除了皇帝印璽之外,還有皇後寶璽的加蓋,弘文閣的批復才有正式的效力。

雖說外朝很多人覺得這樣的辦事效率有點低,應該直接把印璽放在弘文閣,也省得那麽麻煩。

後來這些外朝的人,就去了天竺都護府上班,連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高興的人很多,其中就有程處弼。

戀棧不去是個永恒的難題,權柄拿起不易,放下更不易。

即便是“千古一帝”,貞觀大帝也並非全然瀟灑地過著退休生活。不過和歷朝歷代的帝王相比,他已經做到了帝王性情上的極致。

再如何挑剔的文武大臣,這時候也要稱贊一句皇帝“拿得起,放得下”,最後掌控的那一點,不過是為了退休生活更加安逸罷了。

排場雖然很大,但和“禮儀”相比,還是談不上什麽帝王儀仗的,僅僅是人數還算可觀。

天子的座駕在外面溜了一圈之後,李世民就讓人把並排的“駕六”,改成了雙排的前三後三“駕六”,氣勢小了一些,但更方便。

退休後的生活,似乎就是這麽的隨性。

只是,伺候李世民多年的康德,終於有了點老前輩史大忠的成色,他隱隱猜測,皇帝可能是打算“東巡”了。

“東巡”,總帶著點神秘感,始皇帝就駕崩在“東巡”上。

不過皇帝絲毫不在意這一切的樣子,最近的心情相當不錯,連帶著看報紙時候,也不會因為“誹謗之言”發脾氣,反而跟宮中奴婢們講解著筆者為何會有這樣的“驚人之語”,其背後的目的是什麽,進行了一番推演。

對宮中的閹人們而言,而是前所未有的體會。

“陛下,可要看些文字?”

“有報紙……算了,承乾的信呢?”

“都在案頭。”

“唔……那就看看吧。”

坐在了椅子上,天鵝絨的軟墊很是舒服,一杯茶早就泡好放在旁邊。李世民拿起老花鏡戴上,慢條斯理地拆著信封。信封很別致,是東海宣政院專門制作一種制式信封,信封上印有東海宣政院的衙門正臉。

如今東海上的文字通傳,也逐漸正規化,而東海宣政院掌握的“郵遞”渠道,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民間個人和小戶、小行會的首選。

不是因為東海宣政院這裏花費少,而是因為正規、安全。

從“扶桑地”到中國,文字通傳的總量,塞滿一個船艙還是不成問題的。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貨物、現金、特產等等物件的“郵遞”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