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0章 昭武將軍(第2/3頁)

張健聽到紀友這麽說,神色卻是微微一怔,低頭沉吟少頃之後,望向紀友的眼神不再咄咄逼人,語調也有所緩和,於席中輕笑道:“末將何幸,竟得紀君相知。紀君請放心,某非嗜殺之人,紀君義不負人,我亦不會負你。我居此鄉一日,絕不施虐鄉人。”

紀友聽到這話,心內繃著的一口氣才徐徐松下來,只是一想到彼此立場的不同,心情轉又復雜幾分,望著張健說道:“可惜賢良錯付……”

“世間賢良何其多,君能識者有幾人?”

張健亦知似紀友這種吳中望族子弟,哪怕表面再如何順服,終究與他們這群叛逆不是一類人,並不介懷於紀友的感慨,卻以近乎自剖的語調說道:“我倒可惜紀君此類公允明識之人不能早居高位,否則國事何至於此。向年我等奉王命而過江,何嘗不想以此一腔熱血庇護一方山水安寧,若非身被逼辱至於途窮,哪敢為此惡事!”

紀友聽到這話後不禁默然,他是真的為張健感到可惜。

……

大業關內近來沒有什麽太大的軍事行動,除了傷員休養之外,其他士卒也都保持著基本的軍事操練以維持士氣和體能。

那一戰除了打出威名之外,也讓大業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報捷之後,行台很快給予大業關這些將卒們進行了表彰。如今平叛之事尚未完成,因而眾將只賞職事,未議爵俸。

作為此戰主將,沈哲子加三等昭武將軍銜。雖然三國以降雜號泛濫,將軍號已經不甚值錢。但沈哲子以少年而得授三等,而且還是實任的假節督護,除了一些特殊情況而用事的宗室諸王之外,亦足引人矚目。但他這榮耀乃是實打實的戰績換來的,並未引起什麽非議。

自沈哲子以下,眾將皆有犒賞。徐茂作為前鋒沖陣首功,加義興太守職,賜幢蓋儀仗。郭誦本有侯爵幢蓋,南來後被罷除,借由此功盡復。沈家的沈默、沈牧都得四等將軍銜,而杜赫、陶弘等等一類隨軍參謀軍事者,也都領到了一份勛職。

在這一類事情上,庾懌要比庾亮真性情得多。庾亮在位時,為了避免物議,除了推掉自己的封賞之外,家中兄弟的事功之賞也都能推則推。庾懌則不然,借著沈哲子戰報上給庾曼之記上的功勞,直接給兒子也加了一個勛官。

這也是沈哲子更樂於與庾懌接觸的原因之一,人都有私心,似庾亮那種為公近偽的人反而不好相處。因為這一類的人,下意識把自己置於輿論不能怪罪的位置上,看似是為了避嫌,內裏卻是在推諉。有功而不受賞,有過自然也要不受責。這不是一個執政者該有的做事方法。

除了職事上的升遷外,此戰也給東揚軍帶來了大功十余件,小功千余。

對於這個時代的記功方法,沈哲子還是茫然,實在太復雜。不過他也清楚,這些功勞在戰後都能兌換錢帛米糧或是土地。如果能夠如實兌換的話,對於這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而言,也是一樁大賞。

但是朝廷的財政狀況卻始終不甚理想,想要如實兌現實在很困難,為了要維持將士用命,只能將地方上的財政或行政權力分割直接發放給那些主將們,由他們自行犒賞兵士。這也是世兵制崩潰而家兵制越來越盛行的原因之一,中樞權越小,地方權越重,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像是沈哲子這一次大捷的功勞,參戰的東揚軍乃是募兵,地方上本來就沒有在籍的土地予以封賞,想要兌換功勞,只能給予東揚州刺史沈充更大的權力,由其自籌。

而另一部分則是沈家的私軍,有一半的功勞要直接記在沈哲子身上。如果沈哲子只是在朝廷沒有根基的流民帥,這份封賞還能打一個折扣延遲兌換,但沈哲子偏偏又不是。如果要兌換這一份功勞,必然要給予他實封,或是爵位或是職事。

像這樣的戰功兌現,其實歷代都沒有特別好的方案,一旦戰事過於頻密,必然要對中樞的事權和財權造成傷害。歷代開國之君,往往都要清算功臣,除了忌諱功高蓋主之外,大概也是因為打天下的過程中封賞過於泛濫,用這樣的手段來延緩一下矛盾的激發。

這個問題,沈哲子眼下也不必考慮,不過心內對此也不乏感慨。人可共患難而不可共富貴,打天下的時候是親密無間的戰友,恨不能推心置腹、割股共食,可是一旦身份轉變後,昔日的同袍戰友便成了社會不穩定因素,仁厚一些的尚能共享富貴、剝奪事權,刻薄一點的那就是相看兩厭,不如不見。

由於東揚軍的特殊,即便事功還未兌現,將士們也都是所獲甚豐。大業關乃是京口屏障,有張健這樣的兇人在外遊弋,即便是雄關阻途,京口也都是人心惶惶。這一戰直接打垮了張健,解除了京口的兵事威脅,因而近來民間犒軍之舉也是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