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圖窮(第2/3頁)

馮繚剛要攙韓文煥進大門,聽見馬蹄聲“嗒嗒”從遠處傳來,轉身見趙闊帶著兩人一臉鐵青的策馬往這邊趕過來。

趙闊掃了馮繚一眼,見馮繚此時能脫困也毫無意外,朝韓文煥行禮道:“趙闊見過太公。”

“你剛去哪裏?”馮繚眼神淩厲的盯住趙闊的臉,問道。

趙闊自然不需要理會馮繚,但見韓文煥眼裏流露出相詢之意,說道:“大人差我去勸王文謙留在金陵,王文謙終究是不信大人會擁立信王,已乘船離去!”

“古之大儒,都言重義輕利,但朝堂之上,一個個冠冕堂皇的人物,勾心鬥角這麽多年,有幾個人不是重利輕義?”韓文煥輕嘆一聲,示意他們先進去再說。

……

……

天色將昏未昏,崇文殿內卻已是大燭高燒,散發出一絲甜膩的氣息,但對久居崇文殿內的人,習慣之後,則已經完全感覺不出來了。

“大廈將傾,那個賊貨嗅到一絲風聲,就逃出城去了,哪裏有半點顧及陛下的安危?而陛下你卻還千方百計的想著將皇位,將大楚的國祚,傳給那個賊貨所生的賤種!陛下你有沒有想過,這大楚江山,是誰跟你一起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你還記得你一無所有之時,在軍中靠一身蠻力,拼死拼活僅掙得一個指揮的頭銜,是誰不計較榮辱,不計世人譏笑的眼光,拋卻王侯之女的尊貴身份,屈尊嫁給你?又是誰含辛茹苦的替你整治家業,安頓後方,甚至替你守禦城池,幫你撫恤將校,激勵他們效命於你?是誰勸她的親弟弟放棄割據一方的權柄,效命於你,成就你的霸主基業?又是誰在風雪夜發誓今生只疼愛我一個人,是誰發誓要與我共享天下,絕不納其他蕩婦淫貨為妾?陛下你當了皇帝,覺得哀家年老色衰,想三宮六院,哀家也忍你了;陛下你明知道那個賤貨來歷不明,你也流連忘返,哀家也忍你了。渥兒有哪點不好,有哪點比那個賤種差了,有哪點比那個賤種來歷不明了,陛下你竟然要廢了渥兒,立那個賤種為儲,將哀家與你一起掙下的江山,交到那個賤種手裏,卻完全不顧那個賤種登基之後,會怎麽對付哀家嗎?”

一個尖刻滿含怨氣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傳蕩著。

鐘毓禮滿身是血的趴在冰冷的磨石地上,他的手筋、腳筋已經被挑斷,傷口直接暴露出來,血還是往外流淌;鐘毓禮張開嘴,血沫直溢,就見他的舌頭也被割去半截,只能啞啞而叫,眼神再是怨毒,卻不抵半點用。

“你覺得我不像以往百依百順了,你覺得這宮裏用廣陵的老人太多,便將鐘毓禮這條老狗找過來,招攬老卒想要對付哀家了,陛下你有沒有想過,這江山可是哀家跟你一起打下來的啊,在你四處征戰之時,哀家可也是領過兵,守過城池的啊!他們就一點都不顧念哀家往日對他們的恩情?”

徐後塗滿厚粉的臉,這一刻猙獰而扭曲,充滿著騰騰殺氣,像看死魚似的,盯住半身不遂、癱坐在龍椅上的天佑帝。

她的眼神淩厲像是刀子一般,想要從天佑帝身上活生生的割下肉來,才解這些年壓抑在心頭沒能宣泄出來的怨毒。

趙明廷、陳行墨跪在地上,背脊生寒。

他們伺候徐後多年,知道徐後諸事會留後手,但沒有想到內府局被鐘毓禮視為親信的六名典事裏,有兩人,也恰恰最受鐘毓禮信任的兩人,也是今日陪同鐘毓禮到京兆府與韓道勛密查沈鶴身死真相的兩人,竟然是徐後的人。

牛耕儒坐在一旁的錦榻之上,也是坐立不安,他更沒有想到從天佑帝在淮南軍任營指揮使時,就一直提拔、重用天佑帝,在天佑帝擔任準南節使度之後,還繼續留在淮南任監軍,輔佐天佑帝的溫暮橋,這一刻如老鴉一般,老眼半眯、一聲不吭的站在徐後的身後。

“你也不想想當年你什麽都不是,溫大人憑什麽賞識你、提拔你?陛下你當年被孫儒打得跟敗家犬似的,就剩數百兵卒逃回楚州,溫大人又憑什麽像一條忠誠的老狗似的,拿出全部家當助你重新招攬部曲?你這一切得來太容易,就真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就真以為所有人都該是欠你的,所有人都該得對你百依百順,所有人都得任著你出爾反爾?就算渥兒荒嬉無能,就算我弟弟真有謀反之心,陛下你心裏想想,這大楚的江山即便真是換我徐家來坐,是不是也算是兌現陛下你當初對哀家的承諾?”

天佑帝張了張口,但中毒已深的他,舌根麻痹,已經不能清晰的吐出半個字來,只能勉強顫巍巍的擡起手。

“拿筆墨伺候陛下。”徐後仿佛一頭雄鷹高踞崇文殿之中,示意侍立左右的兩名內府局典事,將筆墨拿給天佑帝,看這條老狗臨死之時,還有什麽遺言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