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開玩笑

朱高煦和朱能留下一部人馬打掃戰場,也不管雄縣縣城。他們當下便收攏人馬,沿大路南行,奉命與燕王主力合攻官軍援兵。

諸部走驛道,點上松脂火把,以縱隊行軍。朱高煦身邊,前後自然都是親軍人馬。

走到半路,韋達拍馬趕上朱高煦,在旁邊並行,又轉頭看過來。朱高煦見狀,問道:“韋百戶有啥話要說?”

韋達沉聲道:“在雄縣剛打完仗,千戶張武便當眾說王爺壞話……”

“哦?”朱高煦頓時側目,記得在北平接收軍隊時,感覺諸將不是挺支持自己的麽?

韋達便繼續道:“那張千戶說王爺打仗毫無章法,僥幸獲勝也是靠燕王妙策,趁中秋打了南軍措手不及……張千戶還說,王爺在戰陣上下的軍令,稀裏糊塗,諸將不能辯。

王爺臨陣,讓將士沖,卻沒說哪一沖哪一橫,以至將士爭先亂跑。王爺至敵營,將士不知主將所蹤,又派人下達軍令,卻沒找將領,下邊的將士,不知該聽王爺的、還是各自將領的……”

走在朱高煦身後的王斌罵道:“他娘的,是王爺大、還是他張千戶大,聽誰的不是明擺著嗎?俺們剛靠近敵營,忽然被發現,不馬上沖上去以圖突然破營,敢情還要先訓話?”

韋達馬上附和,“正是!燕王和朱能都說王爺善戰,就他娘張千戶厲害!”

朱高煦聽罷,倒覺得千戶張武所言有幾分道理。別人不說,就他說,可能只是張武的性格使然……朱高煦第一回上陣,確實有點抓狂,雖然已經很努力了,但要做到嫻熟完美,實在有點力不從心。

但是朱高煦沒“謙虛”地當著部將的面承認不足,在軍中自己承認自己不行,那是萬萬不可的,威信下降,會導致將士的不信任,這樣軍令的執行也會變得困難……將士們會這麽想:你他娘的都不會打仗,老子們提著腦袋,跟著你去白白送死?

朱高煦沉住氣,說道:“畢竟是我父王的護衛,更願意聽命於父王。”

……

南邊的鄚州軍大半已過月漾橋,統兵者潘忠、楊松。他們還不知道雄縣的具體情況,手下多步兵,沿路火把點點,如同長長的火龍。

潘忠騎在馬上,回頭看了一眼河上的拱橋,對楊松說道:“我帶兵最怕水。”

楊松故作輕松地玩笑道:“莫不是潘將軍的姓裏帶水?”

一句玩笑下來,不料潘忠卻一本正經地說道:“好像真是!俺先父就是掉進水裏,被敵兵抓住遇害的!”

楊松搖頭道:“不過是巧合罷了,姓氏帶水的人多。”

這時楊松又小聲問道:“臨行前,潘將軍見過長興侯,我想問個事。萬一咱們遇到了燕王,如何處置?”

潘忠道:“長興侯還真說過這事兒……聖上有密旨:勿讓朕負殺叔之名。”

楊松瞪眼道:“啥意思?”

潘忠道:“長興侯私下告訴諸將,就是見到燕王就殺!別捉活的。燕逆已經造反了,此乃頭等大罪,要是捉回去,楊將軍說說,聖上殺還是不殺?”

楊松恍然道:“是這個理兒……不過,殺了敵軍主帥,敢情聖上的意思不封侯?”

“楊將軍想得太美!那燕逆總歸是皇祖的兒子,殺他能封侯?”潘忠道。

正說著話,潘忠忽然覺得不對勁,忙住嘴傾聽。不一會兒,便有人喊道:“將軍,北面好像有動靜!”

潘忠忙喊道:“傳令全軍,立刻停步,就地結陣!”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殺聲驟起。潘忠大叫“不好”,立刻叫上身邊的人馬,離開大路,調頭往南。他回頭喊道:“楊將軍布陣,我去把後路奪回!”

潘忠帶兵拍馬至月漾橋時,見兩岸火銃閃亮,刀兵揮舞,兩軍已經打起來了。官軍忽然被襲,隊伍十分混亂,邊戰邊向北岸退卻。

“後退者斬!”潘忠大喊,從箭壺拔出箭矢,踢馬便沖上了橋。

潘忠開弓連射數箭,又拔出刀來在馬前揮舞,大叫道:“此橋必不可失,兄弟們跟我奮勇殺敵!後退者,休怪我刀劍無情!”

然而燕軍兇猛,南軍在月漾橋上的人馬已經潰不成軍了,敗軍紛紛向北邊擁擠。

幾個拿著火銃的官軍士卒向沖過來的燕兵“砰砰砰”放了幾響,但燕兵前赴後繼,馬上又攻上來。拿著沒有火藥的火銃,官軍那些士卒調頭就跑。潘忠大罵,揮刀砍了一人。

不料忽然馬腹被亂軍撞了一下,戰馬受驚聳了一下,潘忠沒留神,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他娘的!”潘忠在半空罵出一聲,頃刻便“撲通”一聲落進了河水中。他身披重甲,忽然落水,就好像被綁了一塊石頭沉河一般,潘忠撲騰了幾下,愣是浮不上去。

就在這時,河中的水草中,忽然冒出幾個嘴含蘆杆的人來,他們合遊過來,便拿網網住了潘忠,潘忠頓時像一條魚一樣拖向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