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清規戒律

鮮紅的朝陽剛剛在江東門城樓上冒頭,城門口的車馬人群已排起了長龍。天剛亮時人就不少,多是販夫走卒,太陽出來後各色人等更雜了。

朱高煦和杜千蕊坐在馬車裏,王斌趕車,韋達與鄭和各自牽著馬,一行人排了近半個時辰才到城門。城門口列了兩排甲兵,正在挨個盤問搜查,難怪堵了那麽多人。

一行人毫無例外地被攔住,門口的武將道:“車裏的人都下來!”

朱高煦依言先從馬車裏彎腰走出來,又轉身扶杜千蕊下車。立刻有士卒用纓槍挑開了簾子,探頭到車裏瞧幾眼。

武將問道:“到京師作甚?”

朱高煦道:“我住在上元縣,昨天才出城。”

他一開口便是官話,武將轉頭見馬車旁邊的士卒點頭,立刻揮手道:“趕緊走,後面人多。”

朱高煦和杜千蕊便上了馬車,安然無恙地入了江東門。過了一會兒,他不禁挑起車簾一角,回頭望了一眼京師城樓。

……他們進了外城,並未去內城門,卻繞道至內城北面的太平門附近,到了玄奘寺。

朱高煦在馬車上等著,沒等多久,鄭和便帶著一個和尚過來了。朱高煦瞅了和尚一眼,頓時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看著那和尚慢慢走到馬車旁邊,朱高煦才忽然想起來:建文元年春天,世子在京師府邸中毒,跟著四舅徐增壽來探望世子的和尚,就是此人!

“請慶元大師上車說話。”朱高煦馬上認定此人身份不假。

慶元掀開草簾,看到了杜千蕊,頓時念道:“阿彌陀佛!”稍微猶豫片刻,還是上來了。朱高煦便拍了一巴掌車廂,馬車立刻便走。

和尚目不斜視,目光避開車上的女子,對朱高煦說道:“咱們是見過的,鐘施主可記得?”

朱高煦點頭道:“我四舅也是家父的人,在南下以前,我卻不知道。”

慶元也點點頭,然後從懷裏摸出一把鑰匙遞過來,朱高煦接了,默默地揣進懷裏。

過得一會兒,慶元又道:“施主在雞籠山南邊大路上,等著貧僧,稍後見面……”他掀開車簾望了一眼,“先停車,貧僧與施主分頭進太平門。”

朱高煦便拍了兩下車廂,王斌“籲籲”地發出聲音,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慶元立刻出去了。

朱高煦等一行人繼續往前走,進太平門時連盤問也沒遇到。內城門管得反而沒外城嚴,與平常差不多,官軍只瞧那些形狀怪異之人。

在雞籠山腳下等了一陣子,果然接到了慶元和尚。

朱高煦從沒來過這邊,倒是有以前高陽王的記憶,稍微有點印象。他首先想到的是山上有個尼姑庵,那尼姑庵叫雞鳴寺,裏面有藥師塔,在京師很有名。

慶元是個和尚,為何購置一座宅子在尼姑庵旁邊?這還真的讓朱高煦忍不住想入非非,他想到的是一句話: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但這是錯覺,若這慶元是個假和尚,不顧清規戒律,也沒必要找尼姑……太祖出於人口的考慮,規定女子四十以下不能出家為尼。

宅邸在雞籠山,可能只是因為雞籠山和玄奘寺離得近,便分別在太平門內外而已;而且這地方的宅子比別處僻靜,耳目沒那麽多、人沒那麽雜。

雞籠山不高,在山腳下就能看見藥師塔了。他們沿著一條大路向西北走了一陣,便見有一片建築,其中一條街全是賣香燭紙錢的鋪面,顯然是沖著雞鳴寺的香客生意來的。慶元在車上簡單地說著“左”、“往前”等詞,馬車和騎馬的人穿過那條很多鋪面的街道,轉到了一條幽靜的巷子。

沒一會兒,慶元便道:“到了。”

朱高煦掀開簾子,將鑰匙遞給韋達。待大門一開,馬車和馬匹陸續都進了院子。

慶元下車後,又用打量的眼神,看了杜千蕊一眼。朱高煦不明其意思,懷疑杜千蕊的身份?或是給杜千蕊打分?反正慶元沒問,朱高煦也不想解釋。

宅子確實普通,也不大,便是一個小院子、一排磚瓦房,墻壁刷了白灰,東邊有一棟二層的樓閣。雞鳴寺的木魚聲也隱隱可聞,地方倒是十分僻靜安寧。

這時朱高煦問道:“家父說,京師有人聯絡過李公,不是慶元大師辦的此事罷?”

慶元搖搖頭:“另有其人。”

朱高煦聽罷稍稍放心,便與他一起走到那二層樓閣跟前,韋達試了幾下,打開了房門。裏面一股灰塵和腐木的味兒頓時鋪面而來,顯然這地方很久沒人住了。

慶元走進廳堂,便道:“鐘公子先見李施主還是陳施主?何時見?”

他口中的陳施主是都督府的陳瑄。朱高煦臨走前,燕王的意思是找機會也要見見陳瑄……建文帝能用的人不多,陳瑄在江防、水戰等方面多有奏章,將來有可能會出任大江江防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