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大事將發

梨園後面的園子比較安靜,但遠遠算不上靜謐。園子前頭的絲竹金鼓之聲,在此地仍隱隱可聞。這裏畢竟在鬧市中的戲院後面,喧囂與浮華近在眼前。

一間木地板的廳堂內,朱高煦正自己動手泡著功夫茶。因為他剛才把沏茶的女子支走了,房間裏只剩他一個人。

就在這時,門“嘎”地一聲開了,宦官王貴彎腰道:“稟王爺,人到了。”

朱高煦點了一點頭,王貴便轉頭過去說了一聲“請”,接著頭戴大帽的姚芳便閃身走進來。姚芳抱拳道:“末將見有馬車出王府,猜測是王爺的車馬,便跟了上來,果然沒猜錯。”

“這邊坐。”朱高煦招呼道。

姚芳走了過來,沉聲道,“末將有要事相告,不知此地方便不方便說話?”

“整棟房子都沒有閑雜人等,兩邊的廂房有我的侍衛。我早看過了,前面是走廊,後面是池塘、正對著開闊地。”朱高煦道,“不過姚百戶要稍等一下。”

姚芳有點緊張地回顧左右。朱高煦見狀才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姚芳可能覺得這裏還有甚麽人之類的、要等一等。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道:“此間主人說,這雲南熟茶不能用開水泡,開水要稍涼一下,不然茶容易有酸味。”

姚芳忙上前接過紫砂壺,道:“豈敢叫王爺為末將泡茶?”

朱高煦道:“也好。我見你心神不寧,上次的事還沒回過神來?姚百戶不要太緊張,你多想想本王是甚麽人。”

“是。”姚芳點頭道。他觀察著水溫,做著瑣事,便有點分心,說話也慢了幾分。

接著姚芳便陸續將胡濙如何得到一首詩、如何推論前因後果,又要趕著明日就要去大理等事,一一道了出來。

朱高煦聽罷久久不語。

臉色煞白的神秘女子?朱高煦仔細聽了姚芳的轉述,馬上想起了在梨園遇見的那女刺客。

後來據段楊氏交代,那女刺客是她的女兒、名叫段雪恨。段楊氏母女和沐府有血仇,這是朱高煦已經知道了的事兒。

神秘女子是段雪恨?

如果按照胡濙的推測:段寶姬和沐晟是盟友;“三聖塔懷古贈寶姬”這首詩出自建文之手,寫來送給了段寶姬……那麽傳遞這個消息的段雪恨,確實是想幫助胡濙、揭發沐晟窩藏建文帝的秘密!

“雲南要有大動靜了!”朱高煦終於開口說了一句,伸手把面前的小瓷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這時他才發覺,瓷杯裏的茶水早已涼了。

姚芳抱拳道:“末將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朱高煦擡頭看著他道:“上次見面的那個空酒樓,我會找人布置一番,以後姚百戶要聯絡我,就到那裏去。”

“末將明白了。”姚芳點頭道。

朱高煦已鎮定下來,心道不管怎樣,反正倒黴的是沐晟。

姚芳離開了這間房,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沈徐氏走進了房門,款款執禮道:“王爺大駕光臨,妾身有失遠迎。”

朱高煦站了起來,打量著沈徐氏,注意到她穿著淺灰色的絲綢半臂。漢人女子的皮膚無論多白凈,也不是純白色。而那絲綢衣裳雖然看似素凈,卻有黯淡的顏色;兩廂比較,反而讓沈徐氏的肌膚看起來如同白玉一般,隱隱有青春健康的光澤。

沈徐氏穿戴的首飾依舊很少,卻不顯得樸素。唇紅齒白的艷美容貌,以及指甲上精細的貼花,都與素凈不相幹。朱高煦看見她,仿佛看見了一副工筆畫,精細卻不俗氣。

灰色絲綢?這是非常少見的料子。朱高煦心道:沈徐氏當真是講究的人,且很有主見。

他笑道:“我以為咱們會在貴府上見面,不料夫人到梨園來了。”

沈徐氏的臉頓時一紅,垂目低聲道:“我是沈家之婦,若在沈府做那等事,確是有點太過分了。”

“哈……”朱高煦馬上笑了一聲,說道,“看來沈夫人是輸得起的人,今日是要兌現賭注了。”

沈徐氏將臉別在一邊,羞得說不出話來。她走到幾案跟前,默默地將爐子上的水壺提下來晾在木案上的大理石上。

冷場了一會兒,沈徐氏忽然看了朱高煦一眼,又低頭看自己的衣裳,“王爺為何這樣看我,衣著有何不妥?”

朱高煦搖頭道:“淺灰色的棉布多、絲綢倒是少見,不過穿在夫人身上為何如此好看?我剛才稍微一想,尋常人穿紅紅綠綠的綾羅綢緞以增鮮艷,夫人卻將衣裳做綠葉,來襯托你本身的顏色。我便暗自贊嘆啊。”

沈徐氏的目光如秋波一般,在朱高煦臉上晃過,“不想王爺卻也會說這些甜言蜜語迷惑人,若是個小娘子,可不被您哄得昏頭轉向了?”

朱高煦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兒,沈徐氏幽幽嘆了一氣,“我來之前便曾想,今日前來見王爺,算是怎麽回事哩……王爺會把我當成甚麽人?別人會怎麽看待我們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