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可不是

朱高煦出征回來,彼時正是二月春天,而今一晃已到了初夏。這陣子他沒甚麽要緊的事做,在昆明城呆著、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昆明的季節變化,確實感受不強烈,反倒隨天氣的變化、冷熱差異有點大……

梨園後面的沈園,幾乎已變成了朱高煦和沈家商議諸事的場所。那裏甚麽都有,進出方便、環境也不錯,著實是個議事的好地方。

有酒樓可以做飯菜、有房間可以歇息;因為這裏做著生意、也養著許多可以用的人,甚至想找個小娘陪一下,也馬上可以就地挑選。不過朱高煦最多也只是到前面的戲院去、聽聽戲而已。

今天朱高煦受邀請來梨園,看最近三個月的翡翠生意賬簿,人到了戲院的雅間裏。因為現在正好有李樓先的戲上台。

朱高煦的面前擺著一疊東西,他大致翻看著。他的心裏非常清楚,只通過賬簿、很難摸清生意的具體名目;但他還是著重看了一下,裏面附有的倉庫進出清單。

實際操辦的是沈家,說好的平分好處,現在的合作方式、也只能憑彼此的誠意了。在朱高煦粗略翻過別的東西、卻細看清單時,他發現沈徐氏正瞧著自己。

朱高煦擡起頭來,一副玩笑的口氣道:“你說,咱們要是變成了一家人,何必再如此麻煩?我貴為親王,也虧待不了你。”

沈徐氏也陪著笑容道:“殿下說笑了,妾身一介庶民,還是個名聲不白的寡婦,只怕在尊貴的王府裏難以容身呢。”

“好了。”朱高煦輕輕一掌拍在一疊冊子上,身體向後一仰、靠在了椅子上。

沈徐氏道:“妾身是商賈,但憑信義做事,一年賺了多少、定不會隱瞞殿下。妾身多謝殿下之信任。”

這時朱高煦饒有興致地說道:“我感到有點稀奇,隨便問問,沈夫人賺那麽多錢,作甚麽用?”

朱高煦也說過真金白銀不可能沒用處,但沈家的財富和利潤,應該是個巨額數字,遠遠超過了她過奢華日子的所需。

沈徐氏低吟了好一會兒,微笑道:“殿下問得簡單,可妾身答起來真難呀……”

她想了想說道,“沈家在各行都有生意,與各地好些商幫也有來往,許多人靠著沈家家業養家糊口;若是整個沈家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大夥兒的生計就無處著落了。

妾身女流之輩,自是沒那麽大能耐、要擔起許多人生計的擔子。可不只是別人在指靠沈家,妾身也在指靠呢。這些生意,給了妾身容身之所。”

朱高煦耐心地聽著,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這時沈徐氏忽然問道:“殿下覺得妾身美嗎?”

話鋒轉得太快,朱高煦愣了一下,打量著沈徐氏的容貌身段,頓時又感覺到了些許曖昧。或許她問這句話,本身便會叫人多想了。

朱高煦回過神來,立刻點頭。

沈徐氏高興地笑了一下,又輕嘆道,“可惜了……”

“怎麽?”朱高煦馬上問道。

沈徐氏道:“妾身若是想指靠美色、便過得好,古人卻有一句當頭棒喝: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

殿下看到的美皮囊,若是沒有錦衣玉食,很快就會如花瓣一般凋零;便是有,也逃不過光陰的蹉跎;便是光陰蹉跎之前,男子還會喜新厭舊……而今妾身是沈家家主,便覺得只要還能操持著沈家,反而比自己這皮囊更可靠了。”

朱高煦聽罷,尋思著商人重利,果然如此;但他一時間又覺得沈徐氏說得很有道理,竟無以反駁。他只得點頭沉吟道:“有點見地……”

“妾身奇談怪論,殿下竟不氣惱,真乃知音之人。”沈徐氏的聲音道。

朱高煦終於想到了一處漏洞,便不動聲色道:“只是女子掌握家業,會給太多人以侵吞的念想。”

“可不是?”沈徐氏輕聲道。

看來沈徐氏也是個很有心思的人,她並非想不到這一點,或許她心中早有打算了。只是一時半會兒仍然叫人看不透。

而朱高煦是個喜歡猜測別人心態和牌面的人,這時他一琢磨,忽然想起沈徐氏其實還有一張牌:她的繼女沈寶妍。

他擡起頭,便見沈徐氏正看著戲台上、戲台上李樓先正在唱戲……朱高煦忽然想起,李樓先的夫君陳興旺因安南國王後神魂顛倒,他猜測沈徐氏心裏也在想那事兒罷?

朱高煦便嘆了一句:“戲子讓人感概,不論她心裏是喜是悲,唱的悲歡離合、卻都是戲本裏寫好了的。”

……

六月間,一行朝廷官吏從雲南地盤路過。雖然雲南不在連通天下四方的樞紐位置,但也常有朝裏的人過來。比如京師的人要去安南,一般都是從雲南走陸路,此時的海路風險還是大。

並不是甚麽稀奇的事,朱高煦只需要從邸報中看一眼,誰路過就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