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信我我信你

起初,禦史李琦叫朱高煦評說朝廷大略,朱高煦是比較謹慎的;確定是父皇朱棣要問,他才談了一些見解。

現在朱高煦處處都比較注意,他很守規矩。緣由無他,只因他有掀起天下風浪的能力……他的父皇朱棣也知道這一點。

皇帝的嫡子、朱家親王,他還能征善戰,坐鎮一方,其能量爆發出來,能攪動天下半壁;可惜,還是很難與京師朝廷對抗。在這種情況下,朱高煦只能極力想讓父皇相信:漢王府是完全可控的勢力。

朱高煦親自送李琦出書房,叫官員繼續送出漢王府。他沒有再返回書房,而向承運殿的台階走了過去。

重檐琉璃瓦的宏偉前殿,其建制與京師的皇城有幾分相似。此時這樣的建築,象征著很多很多。世人給它附加了權力、威嚴、正義等意味。

然而,朱家得到這一切,只有一個原因:在洶洶鐵騎甲兵的野蠻廝殺中,在無數罪有應得的屠夫、無數無辜平民的流血犧牲之後,太祖的一群人站到了最後未滅。

朱高煦在台階上,擡起手止住身邊的宦官隨從,猶自走進了空曠寬敞的大殿。

他在碩大的紅柱子間徜徉,踱步了一陣,便走上正上方的王位,在他的公座上坐了下來。他把手肘放在扶手上,身體微微傾斜,讓手臂撐住了上身的重量。目光仿佛在巡視他的大殿,又仿佛甚麽也沒看。

……很顯然,高煦在雲南對付土司的手段,讓皇帝朱棣很滿意;否則朱棣不會又叫人問高煦、有關安南的事。

若是安南戰爭爆發,高煦認為皇帝極可能會調他參戰。

一來朱棣正當壯年,而且很想建功立業;而高煦這個兒子又表現甚佳,有能力幫助皇帝實現抱負。

二來,高煦雖有些實力和本事,卻完全不能反抗皇帝;在皇帝壯年時,高煦從道義和實力上都沒什麽根本威脅,至少暫時可用。

高煦現在才後知後覺,自己在“靖難之役”後,因為表現太好,反而給了皇帝繼續驅馳他的想法。

如果他各種不聽話、不受控制,整天胡搞;估計靖難以後,他就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了。

……朱高煦想不明白,這樣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至少有一點好處,他明顯感覺到父子間的矛盾、日趨緩和了。

畢竟不論他是不是整天胡搞,能力和名分就擺在那裏;客觀的危險性,不是他怎麽做就能有所改變的。

到底是親父子關系哩,朱高煦覺得父皇心裏多少還是有自己。

他坐在公座上,想了很多……思緒漸漸清晰,現在唯一能挑戰皇帝信任的事,是藏在巫山桃花源的那些猛將!

不過這件事做得還算謹慎,唯有一個風險較大的地方:王貴。

宦官王貴知道得太多了。朱高煦不認為王貴有理由出賣自己,那樣的話王貴也會死無葬身之地,沒有任何好處!不過這仍然是一個很危險的弱點。

特別是現在,朱高煦判斷自己可能要帶兵去安南。彼時長時間不在漢王府,安南戰場上形勢又亂,就怕王貴出甚麽差池。

殺掉王貴,徹底掃除這個風險因素?

……王貴是個宦官,朱高煦卻也記得王貴為自己出過的力,記得給過王貴的承諾和希望、將來讓他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或許,要幹事的人,總會對不起很多人、辜負很多人……朱棣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辜負!豈不言,一開始就說好的皇儲位置;朱高煦現在甚至不認為,等朱棣想傳承皇權時、會給太子留個巨大的隱患。

人有時候不是沒辦法麽?

有百般理由,不過朱高煦還是覺得,這種幹法有點太過分了,心裏堵著難以釋懷。

朱高煦一掌拍在扶手上,人就站了起來,快步向大殿門外走去。

他回到書房門口,轉頭道:“王貴,你跟我進來。”

“奴婢遵命。”王貴彎腰道。

二人前後走進了旁邊一間無窗的小屋子,裏面還掛著昆明城的示意圖,放著一些小物件。

王貴躬身侍立在旁邊,沒有吭聲,一副聽從吩咐的模樣。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不久之後,我可能會帶兵去安南。想提前派你去另一個地方,你或許會在那裏住兩年。”

王貴低著頭抱拳道:“請王爺明示。”

“巫山縣桃花谷。”朱高煦道。

王貴一愣,馬上便正色道:“奴婢唯王爺馬首是瞻!別說去巫山縣,就算王爺要奴婢死,奴婢也無怨無悔!”

“我為甚麽要你死?”朱高煦皺眉道。

王貴道:“王爺沒讓奴婢死,不過奴婢隨時準備為王爺死。”

朱高煦不管王貴的死心塌地、有幾分決意,他只知道客觀上王貴就是個漏洞!

“王貴,你一向對我忠心耿耿,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嗎?”朱高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