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密旨

空置的酒樓,最缺的物品是被褥和衣物。饒是如此,相比路上風餐露宿的日子、朱高煦等人都覺得好過多了。

朱高煦從梨園回到這裏,又住了兩天。他知道,他們在這個地方不能住得太久。但何時回到漢王府、公開自己的行蹤,朱高煦覺得還需要一個契機。

第三天,王斌等人也回到了這裏,另外帶來了一輛馬車。大門一關上,五花八綁嘴裏塞著布團的胡廣便被掀了出來。

胡廣看到朱高煦站在院子裏,頓時瞪圓了雙目,身體也停止掙紮、安靜了下來,一瞬間他臉上似乎掠過死灰一樣的神色。

“胡閣臣,別來無恙。”朱高煦抱拳道。

“嗚嗚嗚!”胡廣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他這個內閣首輔此時有點狼狽,已是斯文掃地。

朱高煦打量了他幾眼,便轉身走進裏面的大廳。不一會兒,胡廣也被王斌等人帶進了偌大的廳堂裏。

廳堂上擺著許多方桌、圓桌,條凳和圓凳,此地本來就是一座酒樓,這些東西也沒人搬走。朱高煦上前給胡廣解開了繩子,胡廣自己弄掉了腦袋上的一圈繩子,把布團吐了出來。

胡廣帶著懼意,立刻便小心地問道:“漢王殿下,您這是何意?”

朱高煦也想反問他偷偷跑到雲南來作甚,但終於沒有吭聲。彼此間那點算盤、其實不言自明,沒必要解釋了吧?

胡廣看起來很緊張、畏懼,似乎沒法專心體會到他面臨的危險;但他畢竟是聰明人,回頭肯定能琢磨明白的……這時候朱高煦覺得,自己的話說少一些比較好,如此胡廣更記得住。

朱高煦隨便挑了一張方桌,在條凳上坐下來,又指著對面的位置。胡廣看了一眼,坐到了對面。

“你們幾個人來雲南?”朱高煦開口問道。

胡廣沉吟道:“馬夫已被漢王的人殺了……”

朱高煦的目光盯在他的臉上。胡廣的腮部微微抽搐,道:“還有一個錦衣衛的人,先來了雲南府城。”

“在何處?”朱高煦又問道。

胡廣道:“不知,下官與他不是一種人,差事也不一樣。真不知道他在何處,亦不知他在幹甚麽!”

朱高煦一時不再說話。片刻後胡廣又道:“漢王要對下官怎樣?”

朱高煦不答,右手中指在方桌桌面上“篤、篤……”地緩慢敲擊著,發出枯燥無味毫無意義的輕響,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就仿佛在考慮著胡廣的問題:要怎麽對待他,嚴刑逼供、殺人滅口?又仿佛在思考著更多的事。

如此乏味的聲音,似乎讓胡廣愈發坐立不安了。

棄置很久的酒樓大堂裏,彌漫著灰塵和黴味的腐朽氣味。雨後天晴的雲南,立刻就出了太陽,一縷縷陽光從門縫、窗縫間照射進腐敗而陰暗的房子裏,灰塵在光線中飛舞著。這裏就像一座墳墓,充斥著死亡般的氣息。

過了好一會兒,朱高煦才重新開口道:“聽說胡閣臣兒女雙全,有個女兒,曾想嫁給解縉的兒子?”

胡廣道:“下官與解縉的婚約已不存。”

朱高煦點了點頭:“不過令媛還是會另嫁一個門當戶對的夫婿;令公子有胡閣臣這樣的父親庇護教導,應該也會讀書科舉,成為國家棟梁之才。”

胡廣一臉困惑地看著朱高煦,似乎不太理解此中意味。

朱高煦繼續道:“胡閣臣住在廣廈之中,名下的良田也愈來愈多,擁著妻賢妾美,當著朝廷官僚,看著兒女漸漸成家立業,將來也定會兒孫滿堂,享那天倫之樂。今天的事兒了,胡閣臣遲早會忘掉罷……”

胡廣有點困惑地看著朱高煦。朱高煦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但笑意冰冷,似乎還很殘忍。

毫無前兆,朱高煦忽然站了起來:“胡閣臣可以走了,你該幹啥、就去幹啥。”

“甚麽?”胡廣驚道,“下官可以走……漢王言下之意,這樣便放了下官?”

朱高煦認真地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胡廣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朱高煦轉頭道:“對了,胡閣臣看在我的面子上,幫西平侯一個小忙何如?”

胡廣忙道:“請漢王殿下明言。”

朱高煦道:“你辦完了朝廷的事,便以好友的身份,悄悄告訴他一些內情。比如……”他走到胡廣跟前,耳語了兩句話。

胡廣愣了一下,脫口道:“下官與西平侯並非好友。”

朱高煦看著他,沒有反駁。只是問道:“能做到嗎?”

胡廣終於點了頭,垂首不語。

朱高煦又道:“胡閣臣辦完了差事,還要離開雲南,回去復命。真的能做到?”

胡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朱高煦一眼。朱高煦臉上仍舊帶著神秘而難以察覺的微笑。

胡廣反問道:“下官只要說了那句話,就能離開雲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