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空蕩的莊嚴

雲南府城裏似乎沒甚麽異樣,城門未戒嚴,諸衙署也照常辦公。

那些或多或少知道京師動靜的人,此時還未輕舉妄動;就好像是秋冬潛伏起來了的百蟲,只等待著夏日炎炎的時節、才會一齊鳴唱。

不動聲色輕裝簡行地往來雲南的人,倒是前後有一些。

三天之後,沐府又來了一個人。沐晟見過此人,他是個信使;信使並不要緊,重要的是派來這個信使的“好友”。

前幾年沐府經歷過一次大風浪,便是胡濙來雲南查出建文帝下落那一次。沐晟急切地想知道朝中的情況,朝中那個“好友”便派過人來通風報信;這回“好友”派的人,卻是同一個。

沐晟在書房裏見了信使,拿到密信展開看了一遍,他的臉色馬上變了!

沐晟臉上先是血色盡收,接著便露出了一種怪異的殷紅,不像喝了酒上頭的顏色,比那更加病態。接著他發出了一陣意思不明的聲音,似笑似哭難以分辨。

……朱高煦在空置酒樓裏又住了幾日,他命令王斌在昆明城四門都布設“守禦所”據點,並在西去的驛站上安排人手。只幹一件事,盯住沐府的人是否出城。

沐晟似乎並未馬上離開昆明。他的家室和黨羽大多都在昆明城,就算足夠警覺悄悄離開,動靜或許不會太大,但也不容易神不知鬼不覺。

朱高煦由此判斷,沐晟還沒有離開昆明城!

而胡廣身上的密旨,說得很明白:詔令沐晟克日離開昆明,前往大理。克日是何意?也許不是當天就動身,但也一定不能拖延好幾天、連一點動靜都沒有罷!

胡廣已經離開雲南府城。死了一個馬夫,應該沒人太在意;但若身負重任的內閣首輔死了,錦衣衛武將姚芳可能不好說清。

朱高煦也琢磨過胡廣這個人,覺得胡廣在一段時間內不太可能告知沐晟真相,更沒有機會;而以後怎麽樣,便不太重要了。

朱高煦隱隱感覺到了那個契機的到來。

旁邊一個聲音道:“漢王此時可以回王府了。西平侯數日不見動靜,必已心生猜忌和猶豫,漢王此時露面,正好讓他看到另一種選擇的機會。”

說話的人臉上戴著一張熟鐵鍛造的面具,挺合適的,眼睛和嘴都正好露在空隙處。

“言之有理,李先生。”朱高煦向他點頭道。

鐵面人還有了另一個名字:李昌玨。表字晉陽。

這個名字是鐵面人自己取的,他有個得意門生叫這個名字。鐵面人的學生本來科舉仕途有望,不幸生了重病就離開了縣學。雖然那學生被德高望重的郎中告知難以活命,但其隱於家鄉、修身養性調養得法,活了如許多年還好好的;不過其志在淡泊終老,早已退出士林,多年不與人往來了。

瞿能父子、盛庸三人沒有戴面具,不過漢王府沒人認識他們,大夥兒議定他們的身份也暫且不公開。只說是在路上投靠的好漢,各自編個名字先瞞一陣子外人再說。

於是一眾人離開了酒樓。走到一處人少的巷子,朱高煦從馬車裏出來,換乘馬匹繼續往漢王府走。

行至端禮門,騎著馬大搖大擺走在前面的朱高煦,很快被門樓的守衛將士看見了。

“王爺!王爺回來了!”一聲喊叫傳來,喊出聲的人是個武將,聲音裏帶著激動。

朱高煦帶著一眾人走進門樓,沒一會兒,當值的武將們便都陸續聚集過來。他雖然回到雲南好幾天了,不過王府知道他行蹤的人並不多。諸將聽說朱高煦回來的消息,大多都很興奮高興,門樓裏面一陣嘈雜。

朱高煦的目光從諸將臉上拂過,大致看出,越是級別高的武將、情緒越激動。

畢竟只要還有朱高煦這個親王在,諸將至少能賭一把,此時還禍福難料;若是沒有了漢王,這麽多人不過是一盤等著清算的烏合之眾,不可能再擰起來。

朱高煦無法一一回答武將們的話,便揮了一下手道:“諸位稍安勿躁,各司其職。大事何如,本王自有定奪。”

人群讓開一條路,無數目光都聚集在朱高煦的臉上。朱高煦和隨行的人走過去,他的步伐很沉穩,神情也很鎮定,一點愁緒都沒有。他昂首闊步,眼睛微微虛著帶著冷笑,大致還有點傲氣張狂的模樣。

在這等眾目睽睽之下,朱高煦不管自己內心作何感受,一定要表現出如此成竹在胸的模樣!畢竟,若是漢王都慌了,叫那些依附於漢王府、以及牽扯上的人們該怎麽辦?

沒一會兒,宦官黃狗、曹福迎上來了。朱高煦吩咐王貴道:“叫上你的幹兒子,把大夥兒都安頓好。缺甚麽東西,到府庫裏取。”

王貴拜道:“奴婢遵命。”

不過朱高煦沒讓妙錦住外面,便帶著她過三大殿區域,去承運門那邊;承運門北面有前中後三座宮殿的主體建築群,正是漢王府的後宮區域。整個王府的大致布局,和皇宮差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