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國泰民安

近午的皇宮很寧靜,不過一點也不冷清,坤寧宮附近到處都是當值的宮人。

皇後張氏坐在坤寧宮裏的一張梳妝台前,輕輕轉動著脖子,左右打量著銅鏡裏的臉。她覺得,數日之間自己便消瘦了一些。

憂懼充斥著她的心。她很懊悔,做錯的事、說錯的話,卻永遠也無法重來。

聖上已經在猜忌她了嗎,會怎麽對付她?扶持英國公家的人、重用張輔,再想辦法廢掉她這個皇後?!

想到這裏,張氏感到非常憤怒!

她是聖上的結發妻,這麽多年來一心一意從旁幫助,為他生兒育女。多年的恩情親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半生的相伴,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剛認識幾個月的小娘?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宦官小心翼翼地聲音:“稟皇後娘娘,皇爺來坤寧宮了。”

張氏有點意外,忙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衣衫和頭飾,站了起來。她很快又意識到,聖上為何經常在中午這段時間來坤寧宮……因為這樣一來,聖上就不用為是否留宿坤寧宮而煩惱了。

她想起一個宮女悄悄密告的一件事,那是聖上在張貴妃宮裏說過的話。

聖上對張貴妃談起,他在坤寧宮就寢的感受:譬如到了吃飯的時辰,肚子不餓、且吃的是毫無滋味的食物,俺仍把飯吃了,因為已到吃飯的時辰、該吃飯了哩。

張氏心道:男子都是喜新厭舊沒良心的!

張氏走出寢宮,見朱高熾已經進來了。她款款行禮罷,親熱地走近他,扶著朱高熾柔聲道:“今日聖上回來得要早一些呢。”

朱高熾道:“朝裏的事那麽多,俺做得再多,也是忙不過來,還得讓大臣們去辦。俺在前邊多呆一會兒、少呆一會兒沒啥不同。”

他一屁股重重地在上方又大又軟的椅子上坐下來,舒服地呼出一口氣道:“對了,上回翰林院的高賢寧上書,勸俺早立太子。今日又有大臣提及,俺覺得這事兒也該辦了。”

張氏聽罷吃了一驚,白皙的臉上,單眼皮小眼睛的目光閃爍、變幻不定。朱高熾看著她繼續說道:“俺這親兒子是嫡長子,遲早是皇太子,拖著不如早立。”

張氏心裏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尋思這話不是個陷阱罷?她開口謹慎地說道:“如今前方戰事要緊,聖上不必急於一時。瞻基今年才十歲,年紀尚小,聖上可待以後再說。”

“這也是俺憂心之事,瞻基、瞻塏都還年幼,幫不上俺的忙。”朱高熾嘆了一口氣道,“眼下這亂局,最真心實意的還是自家人哩。”

這句話有一種態度,聖上心懷善意,正在示好。

他忽然說起這件事,張氏的腦海裏便飛快地解讀著他的意思:欲立瞻基為皇太子,應該是皇帝的一種妥協;皇帝提到瞻基年幼,又是一種提醒,好像在提醒張氏,年小的兒子朱瞻基、需要他的庇護。

所以皇室內部的爭鬥,最明智的做法是和解,至少暫時得和解。如此對所有人都有利。

朱高熾的聲音又道:“原先在燕王府時,高煦與俺們是一家人。到而今卻只有俺與皇後,瞻基、瞻塏才是一家人了,想來有些傷感。”

張氏聽罷,馬上和皇帝一起傷感,她抹起淚來,哽咽道:“妾身出身,非大富大貴之家,現在貴為皇後,已別無所求。願天下太平,家和安康。妾身一介婦人本該相夫教子,只盼聖上早日平定叛亂,使大明國泰民安。”

朱高熾胖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點頭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皇後能這麽想,俺甚為欣慰。”

張氏立刻報以溫柔的回應,她側身過去,握住朱高熾的手:“以前我們家遇到了那麽多次難關,都挺過來了。這次高煦叛亂,心懷怨憤對付我們;聖上亦不必太過憂心,叛亂必定能平息,沒有甚麽過不去的坎!”

朱高熾沉吟道:“還是皇後識大體。”

“可不用誇妾身,妾身是聖上的結發妻、最親近之人,哪有不為聖上著想的道理?聖上定要明白我的心,若誰都可能背叛您,妾身卻絕不會。”張氏輕言細語地說道。

朱高熾點頭道:“俺知道。待大臣再言及此事,俺便與諸臣商議,著手冊立瞻基為皇太子。”

……當天下午,徐輝祖終於在乾清宮東暖閣,得到了皇帝的召見。自西南戰敗以來,這是徐輝祖第一次在此地見到皇帝。

徐輝祖走進隔扇,徑直跪伏叩拜道:“臣有罪,請聖上降罪。”

朱高熾問道:“魏國公何罪之有?”

徐輝祖道:“江陰侯吳高怠誤戰機,乃臣之錯。”

朱高熾看了他一眼,嘆道:“魏國公只是舉薦,給他將印的人卻是俺。俺不怪大舅了,平身罷。”

徐輝祖謝恩,從地磚上爬起來,頓時腦袋仿佛要戳到屋頂了一般,長身而立的徐輝祖非常魁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