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天公不作美

平樂府府衙大堂外的院子裏,仍舊風雨加交。風夾帶著小雨飄到屋檐下,一些署房的檐台和門檻都打濕了。

大堂上有好些官員和幾個武將,他們或坐或站,時不時交頭接耳,似乎在等待著甚麽。

今天正是中秋節,但大夥兒顯然不是在等待佳節的慶典,氣氛不對。

何況吳高的官軍大軍在三天之前、便是十二日半夜渡河離開了平樂府;在平樂城的兵力十分空虛時,目前漢王叛軍一路大軍(陳貞部)已兵臨城下。

城外叛軍的使者,便正在大堂後面的簽押房裏。府衙的官員,無人再嚷嚷把使者送去官軍大營,都在等待著知府與使者在裏面談論的結果。

陳用晟年齡不大,大概三十多歲。他年紀輕輕就是一府長官,完全是因為太宗皇帝親自下旨提拔的機遇。

叛軍使者站在桌案前面,他是個年輕的文士,這時拱手道:“陳大人切勿再猶豫!正如您遣使在漢王跟前所言,吳高曾保證過,信誓旦旦要庇護平樂府之安危,他保證了嗎?吳高軍現在正遭漢王軍追擊,連夜冒雨往北逃竄……”

陳用晟聽到這裏,眼神裏隱隱露出了怒氣。顯然任何人被明目張膽地欺騙,心裏都不會好受。

不過陳用晟沒有將怒氣明顯地表露出來,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太宗皇帝對微臣有知遇之恩,臣不敢忘。”

話音還沒落地,使者馬上說道:“漢王也是先帝嫡子,正是因先帝被歹人所害,漢王才起兵問罪!你可不能辜負了先帝啊。”

“此乃無甚真憑實據、確鑿事實的說辭。咱們為官一方,聽從廣西布政使司的政令,而布政使聽命於朝廷,尊卑有序,人臣本分也。”陳用晟皺眉道。

使者忙搖頭道:“若等漢王軍殺入城中,陳大人這樣的答復,怕是兩頭也落不下好的……陳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陳用晟道:“你且先回去。本官會與平樂府諸同僚商議。”

使者又勸道:“陳知府,您可不能糊塗……”

陳用晟擡起手制止使者,道:“請你們陳將軍在南城門等待消息。務必將此話帶到。”

送走了使者,陳用晟走到了大堂上。眾文武紛紛圍過來,迫不及待地問道:“堂尊意下如何?”

陳用晟道:“本官乃大明官員,只聽命於朝廷及廣西布政使司,怎能受叛軍脅迫?”

大夥兒聽罷神色沉重,大堂上十分安靜。

陳用晟回顧左右,接著說道:“本官領著朝廷的俸祿,絕不會投降!除非被人綁了押去請功……”他頓了頓,“不過平樂城的百姓是無辜的,本官不得不對叛軍使者好言相勸,只想懇請他們攻破城池之後,勿傷我平樂百姓啊!”

不到一個時辰,陳貞已將一萬余眾主力部署於南城。這時城門便緩緩地在蒙蒙小雨中開啟了!

只見一個穿著鮮紅袍服的官被五花大綁著,在眾人的押解下走進了雨中。他沒戴帽子,身上已被雨水淋濕了,脖子上還被人拿兩把刀架著!

那是個三十多歲面目方正的官員,雖被綁著,卻昂首挺胸,一身浩然正氣地大聲喊道:“要殺本官悉聽尊便,勿傷我城中百姓!”

……漓江西岸,官道上風雨飄蕩,官軍大軍如長龍一般的隊伍緩緩地蠕動著。人們在濕滑泥濘的路上東倒西歪,艱難跋涉。

四處都能聽聞到咳嗽聲,許多人是一副沒精打采的痛苦模樣。長槍等長兵器變成了拐杖,還有一些人相互攙扶、慢吞吞地走著。

路邊還有很多人,有的徑直坐在泥地裏,任人怎麽催促也不起來。

各部的隊伍當然不會隨便停下來,去等待那些擅自停下來的士卒。那些人只好掉隊落在了後面,甚至等全部大軍人馬都走了,他們還在後面很遠的地方。

大部分落到後面的將士,都是染上了風寒生病的軍士。軍中忽然太多人得病,有人流傳出了瘟疫的恐慌。江陰侯吳高叫人查出幾個蠱惑軍心的軍士,當眾斬了,下令將散布流言居心叵測者一律定為死罪!這才稍稍遏制住流言。

然而很多人的心裏,卻仍悄悄懷疑是瘟疫。於是昨夜居然有很多人冒雨逃跑了!

路邊的江陰侯吳高騎著馬,積水不斷從他頭上的寬檐鐵帽往下淌。他的神情十分凝重,望著官道上的隊伍,很久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就在這時,一騎從大路旁邊的莊稼地裏跑了過來,泥水被馬蹄踏得四面飛濺。那騎士跑到吳高跟前,便翻身下馬,快步走上來抱拳行禮,卻沒吭聲。

吳高會意,俯下身附耳過去,便聽得騎士悄悄說道:“平樂府知府陳用晟,遭城中文武綁了!那群以下欺上的人,徑直向叛軍獻了城。末將等原本想進城去催促軍糧和藥材,可得知這等境況,便未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