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馬公

湖廣那邊來的人,高賢寧最先進京。他立刻被任命為大理寺卿;以錦衣衛指揮使張盛、北鎮撫使杜二郎、北鎮撫司總旗姚芳為佐,高賢寧接手了薛巖未盡之事。

直至二月下旬,漢王府官署、家眷、護衛等大隊人馬才抵達了京師龍江港。朱高煦任命王貴為司禮監太監,派人安頓家眷暫於西六宮之中,等待冊封。

朱高煦在乾清宮與家眷們見面後,來到了東暖閣,即刻召見妙錦與宦官王寅……

最先走進隔扇內的人是妙錦,她向坐在禦案後面的朱高煦叩拜行禮,身上還穿著一身寬松的道袍,頭發梳著發髻。

朱高煦道:“免禮。”他接著向站在旁邊的侯顯、王景弘揮了一下手。

兩個太監立刻告退,退出了東暖閣。妙錦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神情竟然有點不自然起來。看見左右全被屏退,她比較了解高煦,朱高煦有時候“修車”是不分場合的。

“妙錦在凳子上坐罷。”朱高煦卻沒有輕薄之意。

妙錦擡頭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黃色龍袍,說道:“謝聖上。”

“你不用拘禮了。”朱高煦打量了一會兒她,很快便又開口道,“我想起那個宦官王寅,似乎與王狗兒有關系。王狗兒現在在詔獄,涉嫌謀害先帝!”

妙錦聽罷,杏眼眼角微微一顫,顯然有點緊張起來,“王寅認了太監王狗兒作幹爹,不過他應非王狗兒同謀。”

“朕知道的,前年我被東宮亂黨矯詔騙入宮中,王寅得妙錦之授意警示,立了大功。”朱高煦好言道。他知道妙錦對章炎的遺孤有愧疚之心。

那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先是建文奸諜續空和尚身份敗露;另一個奸諜、燕王府典簿章炎,在殺了續空之後自裁,保護了妙錦的身份。而章炎留下的遺孤,也被人閹割做了宦官。

時至今日,妙錦依然有保全宦官王寅的心思,實屬情有可原。

朱高煦頓了頓,接著說道:“以前我忙於起兵征戰,沒有留意此事;妙錦也未主動向我說起過。直到最近,我才想起王寅這個人來。”

妙錦時而神情凝重,時而目光閃爍。她終於開口道:“我並非要故意隱瞞高煦……聖上。只不過一談起那些事,難免涉及到先帝威逼利誘、想封我做貴妃之事,我不想再提,因此一直避而不談……”

朱高煦心情復雜地問道:“妙錦從未就範的罷?”

妙錦頓時有點生氣,紅著臉道:“聖上還不相信、我是甚麽樣的人麽?那時我已委身於你……哪還有臉屈從先帝?再說我若是就範了,哪能被關在那祈福觀裏數年之久?”

朱高煦聽到這裏,嘆了一口氣。當年他去雲南就藩、自己沒有及時把妙錦帶走,才導致了妙錦困在宮中,那時他也無計可施;此事讓他也頗有些懊惱。

妙錦氣憤地嬌嗔道:“我一向是非分明,哪怕性命堪危,也絕不願意做那等違背己願之事。倒是聖上三妻四妾,我也從沒責怪過你!”

“男女有別。”朱高煦道。

妙錦的胸脯一陣起伏,沉默了一會兒才稍稍消氣,說道:“或因我與仁孝徐皇後關系親近,先帝比較信任我,許諾要封我做貴妃。這些事,不知怎麽被‘馬公’知道了。”

馬公?朱高煦立刻留意到了這個名字。但他沒有急著問,先等妙錦把她知道的事說完。

妙錦繼續道:“‘馬公’讓王寅帶了兩次話進宮。第一次是一封書信,密信中要挾我,答應先帝的許諾、借侍寢之機謀刺先帝!我當然視若罔聞。第二次‘馬公’又見到王寅,帶話進宮、催促我辦‘那件事’,否則後果自負!

那時我很擔憂害怕,用煉丹爐融了一點首飾,準備被馬公暴露舊事之後,便吞金自盡。不料沒過多久,先帝便駕崩了!”

朱高煦聽到妙錦準備自殺的事,頗有點後怕心痛地看了她一眼;但他現在心裏掛念著事情,便沒在這些往事上多說。

等妙錦說完了,朱高煦這才開口問道:“‘馬公’是誰?”

妙錦道:“從第一次書信的字跡上看,他原來就叫‘馬公’;他是在‘靖難之役’之前、便負責管束聯絡北平奸諜的朝中之人,身份一直沒有公開。

我被建文帝與先父安排去北平之後,也從不知道此人真實身份。據說燕王府典簿章炎知道馬公是誰,更與馬公有交情;但是章炎、及章家舉族都已經死了。”

朱高煦不動聲色地點了一下頭,心道:薛巖的推判很有道理,幹那件大事的人,必有一些勢力能耐,一個人是幹不成的;而這個“馬公”在十幾年前、就掌握著建文朝廷針對燕王府的諜報人員,必定還殘存著一些人脈,比如妙錦。

妙錦顰眉想了片刻,又道:“‘馬公’還曾是宦官王寅的義父。起初我以為‘馬公’是建文朝的一個太監;但王寅見過‘馬公’,據他描述、此人確非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