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平靜的戰場(第2/2頁)

於是在明朝資本主義變革的初期,造成了整個大明朝從文明、道德、財政、統治全方位的崩潰;結果是,表面的繁華總會塵埃落定,所有人一起掉進了深淵、長達幾個世紀的萬劫不復。

而且朱高煦並沒有系統的經濟學知識,包括忠心於他的嫡系大臣,也沒有那方面的見識。新的變革讓他心裏充滿了不確定性。

所以說,人總是在恐懼著未知。

在他思索了一陣之後,妙錦終於疑惑地問道:“既然如此,聖上為何要做那些事?”

朱高煦道:“因為朕覺得,此時下西洋的事業,可能是華夏最後的機會了,這是咱們能繼續保持領先地位、唯一的戰機。”

妙錦的表情更加困惑:“四方皆蠻夷小國,蒙古韃靼瓦刺一蹶不振,聖上何出此言?”

她的疑惑實屬正常。若非朱高煦知道未來,無論如何、他也沒法預見那麽遠的事,恐怕沒有人能想到。

“競爭與危險,來源於‘遙遠的西方’。”朱高煦正色道,“他們正在發展出更有競爭力的文明。以咱們現有的體系,無疑會面臨不對稱的打擊。”

妙錦眉頭一頻,搖頭無言。

朱高煦便盡力解釋道:“遙遠的西方,有過一個哲理基礎形成的時期,如同華夏的諸子百家時代,奠定了整個文明的傳統。

咱們形成了一種傾向於經驗總結的文明;醫藥、風水、治國,無不在大量歷史實踐經驗之中改進。而西方則傾向於一種‘抽象模型’的哲理,一開始那種東西不太實用,容易造成莫須有的矛盾。

但等到世上各地貢獻了大量技術發明之後,比如咱們的印刷、紙張、羅盤、火藥等等;在某一個時刻,那種‘抽象模型’的思維,便會爆發出驚人的速度,遠遠超過經驗總結,可以稱之為‘科學’。一切仿佛就是注定的過程。

或許在更遠的以後,西方的方法會讓所有人類遭到報應。但至少在兩三百年之內,那樣的東西無疑更有威力。”

妙錦沉默了一會兒,柔聲勸道:“聖上北征歸來,仍每日忙於諸事,常在冥思。臣妾請聖上不要想得太多,歇息一些時日並不要緊,子民也能休養生息。”

朱高煦聽罷,暗自嘆了一口氣,便故作輕松地玩笑道:“若是解縉聽到妙錦剛才的話,他必定不會再指責你幹政了。”

妙錦也露出了笑容:“臣妾覺得聖上一些話挺有道理,人們是怎麽有利、就說甚麽道理,好像真是那樣呢。”

朱高煦道:“真理常常掌握在少數人手裏。”

妙錦沉吟道:“以前你還說過,世上需要真正有能耐的人來治理。”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好奇的模樣,問道:“‘抽象模型’是甚麽意思?”

朱高煦比劃了兩下,說道:“便是通過一些實際看到的東西,先思索假定出一個看不到的規則‘模型’,然後再通過各種試驗、去驗證那個規則真偽。

其實咱們也有這方面的路數,就像那些郎中,說人身上有經脈、五行氣息,定了一些寒熱邪之類的規則;然後又通過那些規則,來診治開方。不過朕以為,他們開藥方,主要還是靠經驗,總結出哪些藥能治甚麽病。

又比如,西方人說萬物皆有引力,並假設、實驗出了一些力學、運動學的規則,這便是‘抽象模型’。但是引力究竟是個甚麽東西,沒有人說得清楚,往更深了想就會困惑不已。所以那個制定出規則的人,後來信神去了,覺得一切都是神的法則。

不過世人搞不明白最基礎的東西,卻並不影響用這樣的法子、反過去創造更多的東西。”

妙錦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像有點明白朱高煦的意思了。

她忽然問道:“聖上以為,究竟是誰制定了世間規則?”

“你的問題太深了。有一種說法是咱們自己、通過觀測創造了一切(量子力學,薛定諤之貓)。但誰知道哩?”朱高煦笑道。

他觀察著妙錦的神情,覺得她多多少少明白了部分話,頓時對世人又多了幾分信心。據說黃種人是智商最高的人,並不能低估人們對事物的理解。